还有这床……睡了二十几年的硬板床，床上铺的永远是稻草，这床简直比他以前在部队睡的还要软，还要暖和。

这下边垫的是什么？好像是泡棉。

啥都挺好的，就是……

顾岳霖看了看帘子的另一头，今晚做了个离谱的梦。

……

第二天，凌晨五点顾岳霖就走了。

她知道他几点起床，不过风眠没起来，叮嘱他几句，又睡着了。

睡到七点起来，简单的吃了个早饭，拿上香烛纸钱去给她老娘上坟拜年。

这是当地的习俗。

她老娘是外嫁女，风家的祖坟不用她拜，只走一个坟，早早的就能回家。

年后大家开始忙着走亲戚，除了看外公外婆，她也没什么亲戚走。

初二外公外婆家拜年后，她就没得走了。

这一天她磨叽到快中午才去，按照当地习俗她装了两包白糖去，还有一包茶叶。

外公爱喝。

赵慧说她抠门，有钱修房子，有钱招男人回家，过年就给两包糖。

风眠可不是原主那个包子，当即就会怼。

“那你呢？你过年孝敬了我外公外婆什么？”

“你……”

不等她说出来，风眠又说：“哼，别说今年，你嫁过来也二十多年了，我外婆可吃上你一口糖水？我外婆可喝上你一口茶水？”

“哎，你个死丫头说什么呢？我可是你舅妈。”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你该孝敬他们，你是外孙女。”

“哼，外孙女该孝敬，那亲孙和亲孙女是不是更该孝顺？”

“你……你个白眼狼，可记得他们养你几年？”

“呵，我当然记得了，我十岁时我妈去世，养我养到十五岁，一共五年。”风眠瞥了一眼几个表哥表姐说：“可他们帮着你们养儿女，养表哥表姐十多年，二十多年，他们又孝敬了二老什么？”

几个表哥表姐被风眠说得面红耳赤，他们觉得自己遭了无妄之灾。

“哎，眠眠，我可没说你啊。”大表哥说。

风眠带着些许歉意，不好意思，让你们躺枪。

赵慧气得不行，“你还真是厉害，这几年良心没长，那口牙倒是越长越尖了。”

“舅妈这几年本事没长，脸皮倒是越长越厚了。”

“你……”赵慧气得跺脚，大喊道：“风信良，风信良你死哪里去了？你来看看你这好外甥女，她这是要翻天了啊。”

屋里张氏出来，没好气道：“吼什么吼？我看这家就你要翻天。眠眠好歹给了两包白糖，你呢？这么多年，你就会把家里东西往你娘家拿，仓里谷子少了多少，别逼我把话说得难听。”

赵慧嗷一嗓子，又哭又闹。

说大过年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老婆子那心捂不热，她为这个家当牛做马的，给她白生两孙子两孙女，看不到她的好，外孙女不过给两包白糖就记得她的好。

说什么她给张氏生四个娃，抵不上外孙女的两包白糖。

这些胡搅蛮缠的话，听得风眠尴尬症都犯了。

不是，她生了两个表哥两个表姐，这不是她自己的娃吗？

怎么全是给外婆生的？

他们又不喊外婆当妈。

听到动静舅舅风信良回来了，赵慧拉着他一通诉苦，完了又逼他，“你说句公道话，你这两个儿子两个闺女，抵不抵得上两包白糖？”

可怜表哥表妹，在赵慧的脑回路里，他们只配和两包白糖比。

“哎呀，这大过年的，你们吵什么吵嘛，一人少说两句就够了。”风信良只觉得头疼。

他对风眠说：“她是你舅妈，你得尊敬她，少说几句。”

完了他又对赵慧说：“眠眠还是小孩子，你这么大个人了，就别和小孩子计较了。”

然后又对张氏说：“妈，小慧生几个孩子，又操持这个家不容易，她脾气有点儿急，你担待点。”

最后又拉着赵慧说：“我妈年龄大了，你让着她点。”

他觉得每个人都安抚到了，然而每个人都不服气。

张氏和赵氏这对婆媳达成了统一战线，对着舅舅就开骂，甚至是左右开弓去打他。

表哥表姐在拉架。

风眠直接进了屋里看外公。

外公在屋里什么都听见了，难过得直叹气。

“当年就该把你舅舅弄去当兵，哪怕他死在外头，也比现在这样窝囊好。”

外公以前是当兵的，他南方的战场上立过功，身体也是在那时候留下了隐伤。

回来后又干了那么多高强度的活儿，年轻时还好，等年龄大了，那些隐伤带来的危害就显现出来。

总是腿疼，他又忍着不说。

后来有一次在生产队干活，腿一疼掉沟里去，这腿就废了。

“我孝顺外公外婆，是我自己的事，我才不管她怎么想。外公，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还没吃中午饭……”

“不吃了，我自己回家做。”

不想给他们惹麻烦。

等她走后，张氏进了屋里来，看着老伴不停的叹气。

“老头子，我看赵氏那个样，咱俩是别指望儿子儿媳养老喽。”

老爷子也叹气。

张氏心道，只盼着自己这身子骨能多撑几年，好好将老爷子伺候走。

等她将来老得不能动了，直接跳进那院塘里淹死了算。

她几乎能预料到若是自己躺床上过什么日子。

……

初四那天，许媒婆过来提醒她彩礼的事。

又一个劲儿的夸了顾岳霖一番，完了又拉着她说了些分析利弊的话。

“确实要花点儿钱，但你不亏。那小伙子跟那一家子关系不好，尤其是他后妈。等他把户口迁你这里来，以后就顾着你们俩的小家。他勤快，有力气，能干活。”说到这儿，她压低了声音对风眠说：“关健是性子随他爸，窝囊，好拿捏，以后这家肯定是你做主，这不比你嫁出去给人家做媳妇，天天受婆婆气好啊？”

风眠哭笑不得，连连应着。

“我知道了，明天我就把东西准备好，送到顾家去。”

“行，那我就先走了啊，我还得跑一趟上院子村。”

许媒婆一连做成两单，喜滋滋的。

两家隔得近，还不用多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