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问山鸡怎么变凤凰，其实也就是翻越个栅栏的区别。

吱嘎

但见抹布酱随意的抬起一只手，眼前的绀紫色金属便横七竖八地弯曲成了一片，腾开偌大一个空荡，与之前在血族那截然不同，扭成麻花状的栅栏极具暴力美感，看在里维眼里只觉得头皮发麻。

或许那时的抹布酱是害怕误伤到里维，或许单单只是不想放露比出来，又或许是此时的抹布酱在逐渐失去了对力量的细微把控。

“嘬嘬嘬。”

“里维，你闹够了没，人家是凤凰啊。”

随着抹布酱无奈的抚额叹息，牢内的野鸡扑哧着翅膀，竟是在水域中腾空而起，挤压着附近的水流便离开了牢笼。

同一时间橙红色的辉光如同朝霞氤氲一般，照亮了里维与抹布酱所处的方圆数十米，身在其中只觉得浑身舒坦，仿佛冬日下的暖阳，酷暑时的清风，直叫人欲罢不能，沉醉其中。

再次睁眼，那野鸡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抹布酱头顶盘旋着的一只五彩火凤，它全身的羽毛好似泼上了赤红的油彩，颜色饱和度与先前大相径庭，尾上长翎燃起了熊熊火焰，似是周遭一片橙红之色的源头，脚下的趾爪也不再像那般灰黑暗淡，而是裹上了一层银色的金属光泽。

眼如繁星，喙如金钩，

头顶五色羽冠，身披血红双翼。

哪里还有什么野鸡的特征，分明就是一只如假包换的凤凰。

里维试图拉近关系，却怎么也够不着对方。

“人家是妹妹，里维放下你的咸猪手吧。”

“呵呵。”

里维冷笑一声，趁着凤凰不注意，猛地一冲，却是又扑了一个空。

“那边还有条神龙，你不如试试它，你们俩气质更搭。”

顺着抹布酱的目光，可以看到牢层的另一头确实关着一条蛇，颜色极其接近昏暗的牢壁不说，软趴趴的跟要死了没区别。

“它是谜底吗？”

“不是，不过也是神兽。”

“那算了吧，咱们赶时间。”

里维来回打量了那“神龙”好几眼，与蔻菲楼前院的景观魔兽有那么几分相似，放在平时他肯定二话不说就抓上了，现在可没这个闲工夫。

继续下潜。

有了凤凰的加入，整个水下亮堂了不少，眼瞅着即将抵达中间层，抹布酱却拉着里维停了下来。

“那个就是毛巨人，咱们给他道个信吧，你毕竟答应了极地雪女。”

里维顺着方向望去，一个浑身长满了棕色卷毛的小巨人正在牢内打盹，呼出的气泡快有里维半个脑袋大。

“他听得懂通用语吗？我真怀疑。”

在吟游诗人的故事里，巨人族是一种与人类相似，但毫无智慧可言的野蛮怪物，难以奴隶驯化，并且皮肉极为普通，不出产任何有益的东西，除了袭击人类的庄稼，根本没有任何可称道的地方。

“一般巨人是听不懂了，他应该可以。”

“只要是地牢内保有理智的生物，基本都听得懂通用语。”

抹布酱游到近前，用发丝拉了拉毛巨人的胡须，迫使对方从睡梦中清醒。

“你好大家伙，雪女托我们给你捎句话，她现在……”

“危险！！”

话音未落，苏醒的毛巨人便疯了一般猛地冲向栅栏，即便里维与牢房有些距离，但水流的冲击可没有任何阻拦。

嘭

里维一个反应不及便撞到了一旁试图援手的抹布酱，两个人顿时扭成了一团，在水里翻了好几个跟斗才堪堪停下。

“卧槽，那家伙是有什么大病，起床气吗？”

里维惊魂未定的问道，他在地牢里蛮横这么久，却没曾想被一个傻傻的毛巨人搞得如此狼狈。

“应该是精神混乱了，跟那些囚犯一样。”

抹布酱的声音很轻，似乎不愿提及此事，不过随即她就捏住了里维的手腕。

“疼疼疼。”

“你摸哪儿呢？没个正经！！”

“哈？我没摸哪啊。”

里维直喊冤枉，低头却是发现自己在方才的翻滚中碰到了“大草原”。

“……”

“嘿，那边那位，极地雪女现在很好，谢谢你的照顾，没什么事你就继续歇着吧，再瞎胡闹就让抹布酱给你大嘴巴子！”

里维若无其事的转头喊道，心里却有些发虚。

啥便宜都没占到为啥要心虚啊！！

混蛋！！

“…吼…雪女？”

“还能沟通？”

里维本着不怕死的精神向前游了一段距离，却没发现背后的抹布酱一脸阴沉地盯着牢房，“它”背后那无处不在的鬼影霎时间笼罩了这一大片区域，而凤凰正缩在抹布酱的长发阴影之下瑟瑟发抖，其中也包括毛巨人。

“老兄，你还记得雪女吧。”

里维看着毛巨人布满血丝的浑浊双眼，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理智的气息，不过对方却非常乖巧的杵在原地没有作妖。

“…吼…”

“行吧，管你收没收到，本来还想问些东西的，看来又瞎耽搁时间了。”

里维深呼了一口气，他原本打算在极地雪女与毛巨人这种失忆囚犯的身上，验证一些融魂相关的线索，却没曾想与雪女失联不久的毛巨人，竟然正好在这期间失去了理智，先前里维一直没有观察过发疯的囚犯，现在看来发疯与理智之间似乎只隔了一条线，根本没有逐渐混乱这么一说。

或许在理智，失忆，到疯狂三个阶段中，失忆便已是不可挽回地“发疯征兆”。

“走吧走——”

呼噜噜

里维回头打算拉起抹布酱继续下潜，却没料到整个水域倏然一震。

大量的气泡自牢底疯狂上涌。

呼噜噜

慌乱之中，抹布酱可顾不得再在里维面前掩饰力量，大量发丝顷刻间将两人完全包裹起来，形成了一颗如同虫茧般的黑球，与此同时射出数道粗壮的发束绑在了各个牢层的栅栏处，以作固定之用。

呼噜噜

巨量的气泡仿若跌入可乐的薄荷糖，瞬间将地牢摇成了一个滚动洗衣机，一个大型漩涡覆盖了整个水面上层，狂暴的水流冲击着每一个地牢内的无助囚犯。

漆黑的“虫茧”内，里维与抹布酱大眼瞪着小眼，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什么情况？是牢层变更吗？”

里维挤在小小的空间里，双手不知道搁在哪。

尽管外面激流暗涌，里面却震荡有限，“它”那极其坚韧的发丝直接在中间层构筑出了一个非常科学的稳定结构，无论气泡还是水流从任何角度袭来都难以撼动“虫茧”分毫。

“不是，我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好像是地牢底部出了问题。”

抹布酱大大的眼睛直愣愣地望着里维，看不出喜悲，似是有什么心事。

“你…也看不清那里面的状况吗？”

里维自然指的是“它”，对于这种突发情况，他压根没有计算在内，使本就不多的机会更加渺茫。

“没办法的，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会阻止我们探查。”

“所以我…根本不可能出得去。”

抹布酱捧起里维的脸颊，露出了一个熟悉的笑容，属于抹布酱专有的温暖笑容。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里维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压抑、阴郁、窒息，仿佛那一直压在心头的大山，愈发高不可攀，重负千钧。

“早晚都得说的。”

“现在不说，我怕晚些就没机会说了。”

抹布酱轻轻抚在里维的心头，眼神仿佛又回到了他们最初见面时的场景，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她褪下了偶像的服饰，如一个普通女孩与他漫步在喧闹的大街，闲适而惬意。

“我不听……”

里维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巨大的无力感是那么的熟悉。

“其实我没想过你能来这里。”

抹布酱上前抱住了颤抖着的里维，狭隘的空间里，是两颗紧紧相靠的心。

“你来得是那么慢，没有你的日子又是那么快。”

“其实我幻想过。”

“我们回了蔻菲楼。”

“我就不做偶像了。”

“与你一齐过上平凡的日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蔻菲楼的日子并不好过。”

“妈咪每天都要校正我们的灵魂。”

“而你出现在我生命的那一刻起。”

“我就知道你会是拯救我的那道光。”

“那一天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即便你抛下了我，我也不怨你。”

“因为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

说到这里，抹布酱轻轻松开了里维。

有言道，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看着泪眼婆娑的抹布酱，里维只觉得心头一痛，眼里逐渐被疯狂取代，一个极为阴暗的想法稍纵即逝。

他绝不能让眼前的女孩步波利海薇的后尘，即便是亿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一定要抓住。

“里维，我有一个心愿，可能……”

“你说，我都答应你。”

里维勉强挤出来一丝笑意，眼底的清明与血污交织在一块儿，维系着他已然不多的理智。

“我想嫁给你，我想成为你的妻子。”

抹布酱带着些许哽咽，语气郑重而认真。

“好。”

里维抓起抹布酱的双手，紧紧握在手心，他狠狠咽了一口口水，想得却不是苟且之事。

“我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亲友，就让地牢的囚犯们做个见证吧，不然太过草率我会内疚的。”

“可以吗？抹布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