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人生的目标吧，苏默给现在的自己定了一个——活到老死。

……

苏默买好了几套入秋需要更换的衣物后，他又在街上磨蹭了一会，停下来观察这些风格建筑和外界完全不一样的房屋。

最后，他还去了永夜教堂里一会趟，得出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这里的教堂依旧是信奉夜主的，只不过里面的壁画和提苏的教堂有明显的不同，而且他暗中尝试了几次杀死神职人员，如果他们不是普通人，按理说就应该出手躲过，结果，没人发现自己可能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杀死，这说明要么是神职人员十分能忍，要么就是教堂里就是一群普通的信徒，包括主教和神父也是，苏默自然倾向于后者，这自然是个好消息，毕竟敌人越无能越好。

坏消息则是，这里的信徒完全不像提苏那样会帮助人民，他们只会敛财，骗人，乱开药方。

不过现在这都不是他要管的了，旅馆里还有个奥菲利亚要处理呢，毕竟自己还是很好奇她的目的的。

天清江月白，心静海鸥知。

他现在抱着这样的心态，走在了通往旅馆的路，走上了三楼回到租下的房间内。

然后心态就没了，怎么没得呢，主要是看到了奥菲利亚。

奥菲利亚穿着一身上白下蓝的及膝裙，头上带着一顶圆边草帽，苏默刚进来的时候她正趴在窗边，不过很快就转过了身，此时她的脸上的泥垢已经被清洗得干干净净，小巧的脸蛋和那让人猜不透的眼眸搭在一起，仿佛巧夺天工者亲自雕刻般惊艳。

我等你很久了。

她一手叉腰，另一只手上拈着贴纸，笑吟吟的说道：“你太慢了，我都换好衣服啦。”

阳光从她身后照出，或许是被这唯美的氛围感染，苏默也不禁笑了起来，只是他笑得并不像奥菲利亚那样自然，如果是闭口微笑的话，那苏默早已轻车熟路，但开怀大笑这种，他还是很难露出这样的神态，

“反正都等了，不介意再多等一会吧？”

“当然不会啦。”

奥菲利亚捂着小嘴转过身再次趴在阳台上，看着城内的风景，耳边金色发丝微微飘动，迎接了来自秋的第一场凉风。

她回头看了一眼进入浴室的孤独之人，他乡异客，心中泛起苦楚，不过在眼前的盛景之下，又迅速被埋了下去。

奥菲利亚陷入了沉思，直到苏默那还有点沙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虽有盛世之象，不过却依旧缺乏些东西。”

不知何时，苏默已经换好了便装，与奥菲利亚并排站在窗前。

“还缺什么？”奥菲利亚来了兴致，问。

“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不过这和我们没什么关系，等会吃什么才是关键。”苏默没有正面回复，而是敲了一下奥菲利亚的额头，悠然道：“吃午饭去。”

“哎哟，很痛的。”奥菲利亚揉了揉额头，嚷嚷道。

这一敲，算是这大半月两人的第一次打趣，就结果而言，奥菲利亚并没有感到不满，她跟在苏默身后，露出了轻微的笑意。

“我建议，我们该去试试‘鱼’，虽然很贵，但是美味啊。”

“鱼...”苏默重复了这个单词，算是默认了奥菲利亚的提议。

于是两人来到了一家看起来还比较奢华的店铺。

奥菲利亚自始至终看起来都很开心，她拿着菜单，点了好几样后又推给了苏默。苏默只是看了一眼，就还给了奥菲利亚，

“我无所谓的。”

“啊？”奥菲利亚眉梢一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又点了一两个菜。

她手指揉捏着淡金色透光的发丝，问道：“苏默，你为什么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都跟在你身边大半个月了...还是看不出来你想要什么。”

“我没什么想要的。”苏默平静的回答着，看向了玻璃墙外街道。

那里有乞讨者拿着碗，却只能引得行人避让，有小贩推着商车逃跑，身后是追赶的卫兵，有大富大贵者的精美马车疾驰，险些撞到路边追逐的孩童......

一墙之隔，两个世界。

酱香鱼的味道隐约传来，随后服务人员端来了大大小小的盘子放在桌上。

米糕、糖醋排骨、芝麻饼、糯米卷、玉米排骨汤......

这里的主食并不是米饭，而是类似于窝头的东西，一叠有着足足好几个，呈金字塔堆叠。

“两位，请慢用，如果有什么问题，就摇一下桌子边的铃就行了。”服务人员退出包厢关好门。

等了好几分钟，两人都没有动手的打算。

可奥菲利亚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她就一直盯着面瘫似的苏默，直到实在饿的受不了了，才小声询问道：

“你怎么不吃啊？是不合胃口吗？抱歉...”

桌子上大多都是甜食，苏默的确不怎么喜欢，他没有抱怨，而是用叉子叉起了一块米糕放入嘴中。

又软又粘，想来生活也不过如此，在年轻时闯荡过的风浪过去之后，中年就成了一滩死水，怀念过去，却也恐惧过去曾面对的危险。

苏默的世界现在只有自己，他低下了头，看着这双还算平滑的手，想起了刚才在旅馆洗澡时看到的镜中自己——一头没过眉的黑发，隐约盖过了上眼皮，黑色的眼眸始终没有生机，脸上不曾留有岁月的褶皱。

单从外观上来看，他或许只是个刚过二十的年轻小伙，但这具身体的年龄他再清楚不过，都快近四十岁。

以往有摩菲斯特那颗怀着强烈仇恨的心境影响着，才不至于让他被时间所改变，而如今，摩菲斯特已成过客，时间流逝带来的沉重感和孤独感自然压了上来。

这是真正的疲惫，在经历数次生死后已然经不起折腾了。

‘找个时间...从高楼一跃而下，或许一切就轻松了吧？’

他脑子里闪过这样的想法，缓缓抬起了头。

奥菲利亚正盯着他，愣了搞半天只憋出了一个词：“你...”

“我在想一些事。”苏默确定自己并没有掉眼泪后松了口气，他摇了摇头，再次把米糕送入口中。

“我说啊...你这个人，不要太悲观了，我总感觉，你下一秒就会...”

奥菲利亚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会的，能杀我的人，还不在这个地方。”

奥菲利亚微微一愣，叉起一块鱼肉，迅速塞进了苏默的口中，

“人生啊，就像这块鱼肉一样，在吃到口中时，谁也不知道它是酸是甜，你如果就这么轻易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就相当于放弃了未来的无数欢乐之事啊，想想就可惜。”

嘴中的鱼肉很甜腻，没有刺。

苏默一口噎下，“也可能是无数悲伤之事。”

“哎...总要等面临它们时，才能知道是乐是悲，不是吗？”

“也对。”苏默苦笑一声。

“来...再吃一块！”

奥菲利亚又叉起一块鱼肉，身子前倾，喂给了苏默。

他没有抗拒，盯着笑嘻嘻的奥菲利亚。

“别...别盯着我看啊。”奥菲利亚注意到了苏默那平静得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眼眸，小脸立刻浮上一片红晕，有点慌乱的再叉起鱼肉，准备靠这个分散他的注意力。

“再...再吃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