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戴上了那个怪异的头盔，闭上眼，就这样感受着意识的沉沦。

这一过程极其微妙，与曾经被爱莉希雅拉入那神秘的意识空间的感觉完全不同，与其说是让意识进入某个地方，不如说是意识对肉体的重塑。

从最开始什么都感觉不到，到最开始感知到在动的血管。我似乎体验到了生命的重组，一种死而复生的感觉。静默的感受着，由本能的呼吸所带来的血液在血管中奔流所带来的刺痛。

吸气，吐气，吸气……我开始感觉自己的意识终于拥有了另外一副躯壳，这副身体由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状态，渐渐从那不可名状的粘稠朦胧感中分离出来……但对这一切的感受，又似乎是出自某第三者般静默的观测。

随即而来的，是一种难以忍耐的瘙痒感。它似乎来自于皮肤之下，却又在骨骼之上，没有任何缓解的办法。

但很快，那瘙痒的感觉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明显的痛感，远比之前更深……像是在骨髓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游走着，在乱窜，在吸收……

我试着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想要睁开双眼，想知道自己到底处于何处，却发现迎接自己的还是片浓墨似的虚无。

没有光，也没有声音，万物都被吞噬其中……意识好像也快要迷失了。

于是我开始尝试去听，去嗅，去触碰，去运用我能想到的任何方式……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什么都感受不到，除了一片虚无。

索性，我不再挣扎，就如同溺水之人，安静的漂浮在水面，感受着意识与这股梦境的浪潮起起伏伏，坦然的接受着一切，甚至是以一种审视的角度，重新感受着此刻的自己，除了等待，便只是等待……

…………

“19号观测者联系中断……切换观测频道，律者最后一次出现位置记录，20~25号准备实施定位封锁……”

随着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终于似乎在物理意义上睁开了眼睛，我看到自己的身体正漂泊在一团迷雾之中，我试着活动了一下四肢，有些僵硬，但至少还算听话。

“凯文凯文！听得到吗？你的位置处于律者梦境污染的边缘，尽快离开那儿！”

话音刚落，我脑海中便呈现出一幅律者梦境分布绘图。

“大致分布图已经传输进入你的意识海中了，现在先离开那个地方。”

我开始试图移动自己的身体，却感觉到尤其吃力，律者影响的迷雾还在进一步扩张，那团迷雾像是什么胶质状的物质，不加区分的吞噬并包裹着一切。

“该死……我怎么动不了……”

此时我才注意到，那团迷雾已经幻化出触手，紧紧吸附着我的背后，想将我拖入其中。

我试图凝聚力量，对那团迷雾展开攻击，但那攻击对于它来说并无实质性的伤害，即便被切断，冻结，燃烧，仍然会重新出现，无穷无尽。

对啊……这里是律者的地盘……我的攻击只能造成有限的伤害，延缓它的步伐……

正在我思考如何尽快甩掉那团迷雾时，突然出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凯文先生？……”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突兀的来到一位少女面前。

“？！是你，黛丝多比娅？”

“嗯，但是，凯文先生，你怎么会在这儿……不是精神系融合战士的话，很容易受到律者影响的，你要赶快出去……”

“不，黛丝多比娅，我是来帮你们的，我在来之前已经接受了阿波尼亚的戒律，我已经不会再受梦境的影响了。”

“……是这样吗……好吧，那我就简单和你说一下现在的情况吧。”

“现在的战况很严峻……律者已经突破了前19个观测点，也就是说，前19位融合战士已经被律者的梦境统合了……”

“……我们的观测点还剩多少……”

“……算上观测枢出口的话……只有9个了……现在20~25号观测点已经结成最后的战线，在捕捉律者的行踪了，但……”

黛丝多比娅抬起手，一个像是荧幕一般的东西出现，就在这短短一会儿功夫，20、21号观测点已经处于无法联络状态了。

“这是我们精神系融合战士在阿波尼亚戒律的加强下，共同搭建的神经网络联络系统，为了内部交流战况更加便利……”

“……可恶……律者行动这么快吗……接下来还有什么办法……”

“27号观测者准备就绪。在终级观测枢启动之后，我会解开意识枷锁，主动进入它本体的梦境，寻找它的位置。”

“？！等等，这个声音！”

这是苏的声音，我转过身，苏就闭着眼半悬在那不可名状的虚空中。

“等等！苏，还不到冒那个险的时候……”

“别说了，黛丝多比娅，我们已经失去太多同伴了……”

就在我们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22、23号观测点也处于不可联络状态了。

“已经来不及了，再犹豫，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凯文，趁现在，我启动了终级观测枢，你现在可以平安出去，这里就交给我们……”

“不，苏，我不会走的，我不能就这样放下这些拼搏至最后一刻的战士们，我和你们一起去。”

“够了，凯文，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你不是精神系融合战士……带着你也是对我们的战斗造成拖累，这样下去大家就都白白牺牲了！”

“……”

“这是最后的办法……如果我们没能在这梦境里将它终结……你出去之后会替我们报仇的，对吧？”

“别说这种话啊！苏，我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发生的……”

“凯文……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真正能拯救大家的人……所以，别让最锋利的剑刃打无意义的仗，如果真的在这里结束……那么一切就真的结束了。”

“……”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别吵了……”

在一旁沉默许久的黛丝多比娅说话了。

“就按你说得来吧……苏，不过……”

就在一瞬间，24号的绿色联络点也灰暗下去。

“只不过，苏，我现在不能跟你一起进去了……目前胜算最大的办法是，我和25号留下来，守住最后的阵线。”

“？不行……那样……”

“你先听我说，现在律者行动的路径已经非常明确了，由于每一位融合战士的意识我都做了锚定，所以只要我守到最后，律者的定位就可以非常精确，并且……”

“……”

“……算了。”

黛丝多比娅的眼神似乎闪过一丝落寞，但很快就用笑容掩盖了过去。她抬气头，笑着看了我一眼，只是在那一瞬间，我的大脑感受到了她的无奈，以及赴死的决心。

【真想再听一次他吹的口琴啊】

“……”

“？！黛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