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看着这三堆铜钱，心里还算满意，看陈氏也顺眼了几分，若不是陈氏扯七说八的话赶话，可上哪里弄这二百多文铜板呢。

银钱到手，姜老太太也给了颗甜枣，剩下四成各房和老房各占一成。

虽然有些波折，但听见能占的一成都很满意。

一共是二百一十文钱，想着姜月说的程家的粮油店买够一百斤就送五斤面粉，老太太又去屋里拿了九十文补足了三百文，交给了姜大河让他和姜大山去长沣镇买一百斤面粉回来。

又交代赵翠英文“老大家的，把老大换洗的衣裳多带两套，不管是在水里挖泥沙，还是在岸上拉泥沙都会弄湿衣裳，勤换着别浸病了，被褥也带上。”

又叫住了准备出门的哥俩：“你俩买了面粉早些归家，到时候陪着你们大哥和村里服役的人一起去运河，你大哥去差役报道的档口，你俩找个平整的地方，把芦苇庵子给搭起来。”

两人没有二话忙不迭答应，出门的脚步比刚才迈的快了几分。

姜大江也忙去墙根边翻检晾晒的芦苇杆子。

所有人都有条不紊的忙了起来，姜月见没自己什么事了，起身去了灶房把早上留下的发酵过的老面，倒半盆清水捏碎发酵。

姜老太太看到老头子老神在在的坐着抽烟，就觉得有些碍眼，扶了扶有些发酸的老腰，想着家里将做的馒头生意，想必不少费柴，把老头子指使着去林子里砍些枯树败枝回来。

姜老太太自己也没闲着，想着要卖椒姜疙瘩汤，又忙着去洗刷家里的两只木桶，确保没有一丝脏污才满意停手。

姜月从灶房出来就看到农家小院里，阳光洒落其间，大家的脸上都带着对未来的期盼，干劲十足。

这一忙就忙到姜大河兄弟俩归来，两人虽疲累精神却很好，把面粉交给姜老太太，喝口水稍微歇了歇，就把赵翠英收拾出来的衣裳，碗筷，竹筒之类杂七杂八的零碎东西，放在背篓里面。

姜大江早先已把芦苇杆子装好绑紧，被褥也放了上去，就等他俩回来动身去村头槐树下和村人汇合。

临行前姜老太太照例数了六十文钱装在一个小布袋里面让姜大江随身带上。

三人一人拉车，两人推，就这样出了家门。

…………………

农历九月下旬的天气还不算很冷，运河边一片热火朝天，疏通运河的役夫们卷着裤腿站在河边的浅水里，拿铁锨的拿铁锨，拿木锨的木锨，把水边淤积的泥沙一锹锹甩到岸上。

在岸上的役夫则推着板车把岸边的泥沙拉到远处堆放一起，还有许多小舟在两岸穿梭。

两三个役夫乘着一条小舟，轮流下水把极密的网状铁网沉入河底，再用力划动小舟用拉力把铁网拖到岸边。

在岸上铲泥沙的役夫们看到小舟停到岸边，忙上前拽着连接铁网的绳子，嘿咻嘿咻的一起使劲把网拖到岸上，哗啦啦一网黝黑的淤泥就这样倒了出来。

这些河底拖出来的淤泥比岸边更肥沃，附近村子有勤劳的老农会推着板车拉回家堆肥。

日头还未到正午的时候所有巡逻的差役都敲响了铜锣，所有上工的役夫听到铜锣声都带着手中的家伙事，往离各自最近的差役跑来。

一个浓眉大眼的差役看着汹涌跑来的人群，甩了甩手中的鞭子，大声喝道：“一个个都排好队，不许争抢。”

衣衫褴褛的役夫摄于差役手里的鞭子，脚步都慢了下来，挤挤攘攘的也勉强排好了一个弯弯曲曲的长队。

差役见所有的役夫都排好了队，扬声道：“人人都有，最后没有领到蒸饼的也莫要着慌，稍等一下就会有新的补上。”

这几句话近些天这些役夫们已听过许多遍，除了第一天下工吃早食的时候，有人排的位置靠后没有领到蒸饼，以为要饿半天肚子服役而惊慌失措。

在差役安抚众人说每人都会有，没领到的，稍后就会有新的抬来。

役夫们见确实很快又抬来筐蒸饼，就很少因为排在后面而心生担忧了。

队伍越来越短，只见最后面身上半湿的两个人张望着远处遗憾道：“今天真可惜，轮到我下水挖淤泥，这会儿姜家的椒姜疙瘩汤肯定卖完了。”

“可不是，在水里浸了这么半天，喝上一碗烫烫的椒姜疙瘩汤别提多得劲了。”

“就是，就是，只是可惜每日卖的太少了。”

“是啊，好喝还不贵，他家勺子又大，一文钱就能打满满两大勺子，还都是白面，没有掺一点粗粮。”

接话的汉子舔了舔嘴唇，望向远处的一片空地。

只见那里扎着好多芦苇棚子，许多棚子口都有晾晒的衣服，那是下水的役夫们沾湿换下的，阳光虽盛，九月的风已带了凉意。

一个刚拿到蒸饼的役夫，被一阵小风卷过，猛的打一个激灵，也顾不得先进芦苇棚里换过衣服，摸上一个粗瓷大碗，抓紧手中冰冷干硬的蒸饼就往前面人最多的芦苇棚子那里跑去。

姜老太太看着面前一个个拿着碗生怕打不到汤的汉子们，笑容满面：“大家不用着急，今天多煮了两锅，都有，都有。”

姜月从来到这个家看没见过老太太笑的这么开心过，拿着一个暄软的馒头悄咪咪踱到老太太旁边，看着老太太一边收钱，一边招呼来买汤的役夫，还时不时叮嘱两句，提醒人家快回棚子里换下湿衣裳，免得伤风了。

全程都是眉开眼笑，使得她平时严肃板正的面孔多了些慈爱的味道，尤其眼角一览无余的鱼尾纹平添了几分和气。

叶氏则是不停的接碗，盛汤，递碗，忙的呼呼的的，额头都沁出了一层薄汗。

陈氏的嗓门还是一如既往的洪亮，在板车尾的位置高声喊着：“好喝的椒姜疙瘩汤，疙瘩全是白面粉搓的，不要三文，不要两文，只需一文钱，一文呐，一文钱就能买到一碗热腾腾的椒姜疙瘩汤，又驱寒又养身啊！”

姜月听她喊到最后都破音了，不由也对二婶报以三分的同情，仔细听还能听出陈氏的声音带着点沙哑，远不如第一天来的清亮有穿透力。

但是其亢奋的样子远胜前两天。

嗯，一家人齐心合力朝着一个方向的日子真不错，姜月笑眯眯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