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大臣寅时便候在勤政殿外，只等卯时开朝议事，今日且等到辰时，也不见动静。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

时过三刻，苏培盛小跑过来，说免了这两日早朝。

隆科多拦下苏培盛，“皇上向来勤政，少有如此情况，可是出了什么事？”

苏培盛只拿天热当借口，在朝臣眼中，倒显得支支吾吾，似有难言之隐。

待苏培盛离开，众臣纷纷揣测，怀疑皇帝龙体抱恙。

“听说皇上昨夜去了皇贵妃处。”

“听闻皇贵妃善妒，会不会是近来雯嫔娘娘得宠，皇贵妃心中嫉妒，使了什么不正当手段……”

太后不在圆明园，隆科多也无处可以打听，他转身走到赫图身旁，让他问问自己女儿，到底是什么情况。

隆科多暗示道：“若是皇贵妃恶意争宠，损伤龙体，倒是个机会。”

赫图心领神会，转头便让人去里头传话。

乌拉那拉雯若得了消息，即刻便往清凉殿方向去，谁知在湖边遇到刚从清凉殿出来的老人。

她向冯若昭、沈眉庄等人一一行过礼，甄嬛、欣嫔、曹琴默等因与她位份相同，按规矩回了个礼。

“哎哟哟，雯嫔娘娘这步履匆匆，是要去哪儿啊？”

这话语气阴阳，若是旁人说的，乌拉那拉雯若少不得要投几枚软钉子出去，不能叫人欺了自己，偏这是冯若昭说的。

欣嫔补了一句：“都已经是一宫主位了，还这样冒失，倒是失了主位身份。”

乌拉那拉雯若主动忽视欣嫔的话，恭顺道：“敬贵妃娘娘客气，臣妾哪里担得起娘娘这一声‘娘娘’，只是臣妾昨儿受封，今儿少不得要来给皇贵妃娘娘请安聆训。”

沈眉庄端庄而又不失威严道：“本宫记得诸位新妹妹入宫之前，宫中曾派教习嬷嬷去各人府上教导。”

方佳淳意小声问甄嬛：“好好地煦妃姐姐说这个做什么？”

话被欣嫔听到，她噗嗤一声笑道：“因为啊，有的人戴了凤钗也不像公主，虽是大家出身，备受宠爱，却是半点规矩也没有。”

这话已经是欣嫔能力范围最大的委婉了。

方佳淳意：“皇上最不喜欢没有规矩的人了。”

乌拉那拉雯若年轻气盛，当即挑了软柿子捏，她语气温柔道：“淳嫔娘娘久不见皇上，不想也知道皇上喜好。”

甄嬛当过床头娃娃，心里总难相信如今的皇帝会作贱自己、委身乌拉那拉雯若，她记得之前从小温宜口中套话，端午次日皇帝是在翊坤宫醒来的。

她有理由怀疑乌拉那拉雯若这个雯嫔是张空文凭。

见其讥讽方佳淳意，甄嬛忍不住护道：“雯嫔此言差矣，淳儿与温宜公主交好，时时得见皇上，雯嫔所能知道的，淳儿也一样知道。”

乌拉那拉雯若瞬间感觉自己被刺到，她很想说自己与方佳淳意不同，可自己与方佳淳意又有什么本质不同呢？

冯若昭瞧她的手攥紧了拳，“雯嫔妹妹既要聆训，便早些去吧。”

乌拉那拉雯若福身，“是……”

沈眉庄好似没注意到她在说话，提醒道：“雯嫔妹妹可莫要失了规矩，这晋位聆训应该去中宫。”

乌拉那拉雯若：“多谢煦……”

“是啊。”冯若昭再次打断她的话，附和沈眉庄道：“虽然在你心中，皇贵妃更能担当后位，可毕竟你表姐还在。”

乌拉那拉雯若心里怎可能会认定年世兰当皇后？

方佳淳意懵懵懂懂道：“雯嫔的意思不会是说，皇后娘娘德不配位吧？这话是能乱说的吗？”

“旁人自是不能乱说，雯嫔和皇后娘娘那是嫡亲的表姐妹，想来皇后娘娘知晓，也不会怪罪自己这个嫡亲的表妹。”

欣嫔接连两个“嫡亲的”，还特意加重了音，莫名触到甄嬛笑点，甄嬛死死抿着嘴，生怕自己笑出来。

乌拉那拉雯若原还记着规矩、醒着神，这一次次话语被堵，被一群人拦在路上怼，胸口憋闷，眼睛都气红了。

她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福了福身，转身气鼓鼓离开。

“瞧她这个样子，装什么温柔贤惠，这狐狸尾巴不是说露就露出来了？”欣嫔朝着她的背影，声音提高了几分，道：“还聆训？哼——合着把咱们都当傻子，以为咱们都看不出她是来抢皇上的？”

甄嬛忍着笑意道：“欣嫔姐姐可少说两句吧。”

“她方才那个样子做给咱们看可惜了，若叫皇上瞧了，说不准心疼她，将她直接封妃呢。”欣嫔挽着甄嬛的手，看着大家，又道：“诶，你们说，她会不会哭着跟皇后告状啊？”

“哭？皇后现在的处境，比她更想哭吧？”

甄嬛看着乌拉那拉雯若的背影，心里又有了主意。

乌拉那拉雯若朝前走，不断加快步伐，可身后众人的声音还是能清晰传来，她们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刺，深深扎进她耳朵、她的心里。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吉祥因之前服侍过齐月宾，虽少在人前露面，也怕被认出来，故而方才一直低着头、不敢出声，此刻扶着乌拉那拉雯若哄道：“娘娘不必同她们计较，这些人早失了宠，不过是嫉妒娘娘，才故意这样与娘娘为难。”

乌拉那拉雯若一直强忍着，现下因这一句简单的安慰，眼泪掉落下来，“连皇上的面也见不到，本宫有什么好让人嫉妒的？”

“娘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已是嫔位，如何不叫人另眼相待？

“那皇上登基，还直接封年世兰为妃呢？本宫不过区区嫔位，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话倒是堵了吉祥的嘴，她愣了愣，恭维道：“皇贵妃气数已尽，娘娘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乌拉那拉雯若自然晓得失去年家的年世兰，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她在意的点，也不是什么妃位嫔位，而是实实在在的恩宠。

到了桃花坞，乌拉那拉雯若抽抽搭搭说众妃嫔欺负她，还顺带踩了曹琴默一脚，说此人如何表里不一不可信。

她不知道曹琴默今儿一大早就来过，还说了好些让她始料不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