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

萨满法师之后，沈眉庄来翊坤宫，再不必找什么理由，想来便来，不必再担心被皇后或者谁的眼线看了去。

“再过两日便是册封礼，日后娘娘便是真真正正的众妃之首。”

年世兰若只是年世兰，册封皇贵妃，想是无比高兴，可是里里外外经历这么多、知道这么多，看透之后，也不觉得有什么。

她淡淡道：“在这后宫里，位份高低不过皇上的一句话，今日是你、明日是她，没什么好高兴的。”

阳光透过琉璃窗，映着绿叶红花。

沈眉庄坐在年世兰对面绣肚兜。

年世兰对女红实在难有天分，她手里握着医书，翻页时，随口道：

“若论尊贵，你有皇子，四妃之中，便也只有你有协理六宫之权。”

说起这个，她顺便道：“你得空告诉敬妃，让她安心，本宫不会白白叫她受委屈的。”

孔子云：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

她们都是为自己做事的，若是一味只叫一人吃亏，难免酿出大祸。

防患于未然，便是在任何信任的时候，都要警惕可能生出嫌隙的瞬间。

就像合办周岁宴和满月礼，年世兰知道沈眉庄有这份度量能容，却还是将周岁宴提前，将她孩子重视起来。

便是不给背叛任何萌牙的机会。

“娘娘放心，敬妃姐姐和臣妾的孩子，都是得蒙娘娘庇佑才平安降世，我二人是绝不会生出异心的。”沈眉庄表完忠心，又道：“敬妃姐姐也是怕娘娘会多想，已经跟臣妾说过多回，她不在意这些。”

年世兰点点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沈眉庄放下绣绷，好奇道：“娘娘，端嫔还有机会上位吗？”

年世兰头也不抬道：“没有。”

下去的人，年世兰怎会再给她上位的机会？

“那就好。”沈眉庄重新拿起绣花针，“如今妃位上便只有齐妃、敬妃和臣妾，四妃缺了一人，也不知道日后是哪位妹妹会晋封？”

年世兰嘴角微扬，她知道沈眉庄是什么心思。

“常在总要先晋贵人，而后才是封嫔封妃，按位份顺序，富察贵人、淳贵人、顺贵人都比她快。”

沈眉庄轻咳一声，小声道：“臣妾并非是那个意思。”

年世兰又翻了一页书，“不过她是你的好姐妹，姐妹之间，总是要平起平坐才好。”

沈眉庄笑靥被春光点亮。

她很清楚，现在的后宫，是年世兰说了算，谁升谁降，都是她一句话的事情。

“说句僭越的话，嬛儿从前确实惧怕娘娘，但是后来，似乎更愿意将娘娘视作最好的姐妹。”

沈眉庄说起萨满法师做法事那晚，“皇上让大家离开，嬛儿担心娘娘，出了正殿，趁人不注意，溜到墙边。”

她是有趴窗经验的，所有人离开的时候，她刻意走在人后，溜到墙角边，趴到窗户上，从缝隙里面往里瞧。

“她胆子倒大，可瞧出什么了？”

“嬛儿平日里总爱看些奇奇怪怪的书，说那法师所行，倒是有些像西域催眠术。”

这倒是提醒了年世兰，那萨满法师若真是法力无边，甄嬛在窗边也会受到影响，毕竟她才是真正被夺舍的人。

催眠术……

这是又从玄学走上科学的道路了？

萨满法师这个月一直在各宫轮番做法事，这两日才结束，大抵还没有离京。

年世兰心里有了个想法，她召来周宁海，同他耳语几句。

待周宁海离开，沈眉庄又道：“其实嬛儿和臣妾是一个心思，都是不会争宠的，上次皇上去永寿宫，也只是看了小阿哥，臣妾与皇上什么也没发生。”

她也不是没有侍寝过，自己又不需要什么皇帝独宠，何必要解释这些？

年世兰缓缓抬起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吐槽。

“七情六欲、人之常情，想睡就睡。”又不用花钱，她低下头继续看书，道：“皇上也不是本宫一个人的。”

人一旦想开了，什么都是浮云。

外头江福海进来，他行了一礼，“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给煦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

江福海对年世兰道：“皇后娘娘请您即刻前往景仁宫一趟。”

这话传到年世兰耳朵里，自动转化成另一句：好戏开场了！

沈眉庄对这突如其来的传召，立刻警觉起来：“皇后娘娘可说了是什么事？”

“事关紧要，皇贵妃娘娘去了问皇后娘娘便是，奴才不便回答。”

“怎么……”

沈眉庄还要说话，年世兰已经站起身，“备轿。”

“娘娘……”

这么大一台戏，没有看客，岂不冷清？

年世兰瞧沈眉庄担忧，邀请道：“左右你也无事，一同过去吧，也省得皇后再派人去永寿宫请。”

沈眉庄更懵了。

坐上轿辇，沈眉庄还是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娘娘可是知道什么？”

年世兰对着阳光，瞧着自己的金累丝护甲，漫不经心道：“一出好戏。”

?景仁宫。

六宫其他妃嫔已经到了。

殿中只留了左手前两座，给年世兰和沈眉庄。

齐妃坐在年世兰对面，其下手是冯若昭，再往下才是齐月宾。

想想瓜尔佳文鸳在原剧中的告发大戏，齐月宾已是皇贵妃，正坐在自己现在的位置上。

只可惜现实并未按照剧情发展，年世兰莫名有种今时不同往日的感觉。

看向齐月宾时，嘴角微扬，眼中尽是嘲讽。

皇后做作地开场，问瓜尔佳文鸳让自己请来后宫众人，所为何事？

瓜尔佳文鸳起身，说出她的封神经典台词：

“嫔妾要告发皇贵妃私通，秽乱后宫，罪不容诛！”

后宫生活无趣，需要一点调剂。

年世兰身子往后一靠，伸手捋着罗帕，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等着皇后接戏。

皇后一拍软枕：“宫规森严，瓜贵人不得信口雌黄！”

明明是很严肃的场景，偏这“瓜贵人”三个字出来，场面莫名开始搞笑。

年世兰内心不由感叹，搞笑之人就该有搞笑的封号，自己真是有先见之明。

瓜尔佳文鸳回那一句若有虚言便叫五雷轰顶，永不超生的话。

而今叶澜依没有进宫，没人替自己顶那么一句，倒叫这戏少了许多趣味。

说起叶澜依，年世兰了解叶澜依的性格，怕她担心，从甘露寺回来时，她特意嘱托霍青云抽空去见叶澜依，转告她自己很好，不必挂怀。

之后因着装失忆，怕皇帝起疑，她也不敢联系叶澜依。

也不知道这小丫头最近这字写得如何了？

赤焰还能不能认得自己？

年世兰正想着，一个略带稚气的声音响起，是方佳淳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