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香将红梅抱进来，放到方几上，一双眼睛朝自家娘娘疯狂示意。

年世兰便配合道：“这花实在难看，放在这里做什么？”

吟香又抱着这盆花出去，依旧是走到嫣红身旁。

嫣红明明已经让了半步，吟香偏站在原地不动，只看着她，回颂芝的话，道：“谁说没有意义？我听说有经验的太医能早早看出男女，等到除夕，太医必然能诊出娘娘怀的是小阿哥。”

嫣红毕竟是皇后临时找来的，没有经过皇后系统培训，这当细作的本事实在不行，她猜测吟香是怀疑自己，可又听到一句明确的诘问，心中拿不定主意。

只是被瞧得心虚，想要低头又怕刻意，可是直面，嫣红这眼底慌乱实在半点藏不住。

吟香故意扭头看着里头，问颂芝道：“娘娘先前说这叫什么来着？”

颂芝朝这边回答：“阳谋，便就是要让皇后知道，这一局为她而设，她也无可奈何，无处可躲，只能束手就擒。”

年世兰靠着方枕，嘴角笑着，听这俩丫头一唱一和。

“糊涂东西！”

吟香趁机一喝，嫣红扑通一跪，眼看便是要顶不住压力，将一切招认，吟香却将花盆放到架子上，啐道：

“蠢货！花盆也不会接吗？果然是御膳房的粗使丫头，没瞧见我一直站在这儿吗？”

原来站在这里是因为花盆？嫣红心如擂鼓，莫名松了口气，想来她们若真的怀疑自己，也不会当着自己的面，说这样重要的事情。

因为太过紧张，嫣红忘了年世兰同她说的第一句话。

“吟香姑姑可不许乱说，嫣红可是保下娘娘肚子里小阿哥的功臣。”颂芝听着是在帮着嫣红说话，语气却有阴阳之意，只是现下的嫣红未必能听出来。

“嫣红，吟香便是这个脾气，你莫听她的，娘娘明日想吃蜜枣糕，你去御膳房拿些蜜枣来，顺便看看有没有新供的山楂，娘娘现下最爱吃酸的了。”

嫣红诺诺称是，出门时经风一吹，才觉汗透衣背。

吟香将门帘掀开一角，往外头瞧了一会儿，好奇道，“她去御膳房，会绕一绕，路过景仁宫吧？”

年世兰将书翻了一页，“这又是怀孕又是针对的，只怕她要消化好一阵。”

“消不消化的不重要，得要快些去说才好。”颂芝笑着嘲讽道：“否则她那个脑子，经风一吹，过两个门槛，怕是就会忘了呢。”

嫣红不负所望，先去找了剪秋，虽有遗漏，总算是将重要信息都给皇后传达到了。

事出突然，皇后拿不准嫣红的话，翌日清早，去给太后请安，想要同太后商量此事，谁知去时，年世兰已经在里头。

皇后瞄了眼年世兰，敛了急色，从容行礼：“给皇额娘请安。”

年世兰亦起身，“臣妾给皇后请安。”

她素日朝自己行礼便多有敷衍，今日有太后在，皇后瞧着年世兰也不敢乱来，本想等她结结实实蹲下去，再叫免礼，谁知太后先笑道：“你是有身子的人，不必如此多礼。”

年世兰本想做些表面功夫，客气一番，话到嘴边改了主意，“太后垂爱，臣妾恭敬不如从命。”

微蹲的身子即刻站了起来，却又故意看向皇后，“臣妾有孕不宜下跪，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应该不会计较吧？”

皇后本也不在意年世兰这个礼，可年世兰这样一说，她心里莫名不畅快。

太后抬手示意年世兰坐下，“皇后贤德，怎会同你和肚子里的小阿哥计较？”

“后宫和睦不在一两次虚礼，太后所言甚是。”皇后将年世兰晾在一旁，语笑嫣然道：“新岁将至，臣妾特意抄了佛经、日夜诵读，祈求皇额娘福寿永年、安康顺遂。”

太后接过佛经，放在桌上，“你们今日倒像是商量好的。”

皇后顺着太后的目光看去，桌上放着一只玲珑剔透的万字福寿碗。

“这福寿碗一看就价值不菲，想必华贵妃用了不少银钱吧？”

“孝敬太后娘娘岂能用银钱衡量？自然是越贵重越好。”年世兰说得心意满满，下一句却是毫不掩饰的讨好：“这只福寿碗花了臣妾两个月月例银子呢。”

还以为是有多贵重？

两个月月例是不算少，但是比起她宫中八千两的开销，实在算不得什么心意。

皇后瞧着太后眼底也是有些不悦的，看样子太后已经知道华贵妃八千两的事情，便放了心。

太后一脸慈祥道：“皇帝崇尚节俭，你们有心，哀家已经很高兴。”

“太后娘娘有所不知，这福寿碗上的万字，都是臣妾亲笔所书，心意。”年世兰瞥了眼皇后的手抄佛经，“自然是一点也不少的。”

“你向来孝顺，哀家看在眼里，所以素日也多疼爱你些，竹息，将那支赤金和合如意簪子拿来。”

年世兰记得这枚簪子，先前沈眉庄有孕，太后赏了她，被查出假孕后，又收了回去，之后便没再赏。

太后朝年世兰招招手，将簪子簪到她发间，年世兰受宠若惊道：“听说这是太后怀十四爷戴过的，臣妾何德何能受此大礼？”

“你为大清诞育龙裔，劳苦功高，自然受得。”

年世兰摸着发簪满脸得意谢过太后，知道这对婆媳还有许多“体己话”要说，便找了个理由，起身告辞。

一出寿康宫的门，年世兰便将发间的簪子拔下来丢给颂芝，“收好，回去拿个盒子供起来。”

“娘娘不喜欢这簪子？”

“本宫福薄。”

比巫蛊娃娃还厉害的不祥之簪，谁收谁倒霉。

年世兰坐上辇轿，侧脸看了眼寿康宫宫门，里头，太后正训斥皇后。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太后息怒，是臣妾考虑不周。”

孙竹息给皇后奉上一杯茶，解释道：“今日一早华贵妃便过来，说宫中谣传她有孕是假，瞧着伺候太后的陈太医也在，非央着把了脉，再三问过这孕相可是药物所致。”

昨夜嫣红将事情报来，至此时，皇后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年世兰有孕非真，她目不转睛盯着孙竹息，身子微微前倾，满怀期待等待着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