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隋
作者:玄武季 | 分类:历史 | 字数:267.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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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殇骑
“李密此僚,总是自命不凡,目中无人,自以为是!”
“呸!实乃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亡命之徒!”
“有辱先人啊!”
下首的周法尚,自然对蒲山公的这位后人,很是了解,也异常痛恨。
李密的老爹李宽,和周法尚的父亲定州刺史周炅,都是往日要好的同僚。
只是随着两位老大人去世,两家之间便少了来往。
李密,太各色,眼高于顶,视天下人如无物!
好少与老爹的故人来往。
“既然他要战,咱就战,怕了不成?”
“大使,末将愿意为先锋,灭了这些乱臣贼子的威风!”
秦琼“腾“地站起身来,慷慨请命。
虽然他离开张须陀等人,前往骁果卫任职已经有一年有余,但那份身先士卒的冲劲一如既往。
秦大哥官职是高了,但那股子赤忱勇猛还在!
罗士信、魏征等,也纷纷起身请战。
“士气可用,可为一战!”
“为大总管贺!”
另外两路大将周法尚和刘长恭,也对张须陀表示了决心和信心。
张须陀,抚须微笑,心里自然是满意无比。
“好,咱们且去一会流贼李密,看看他流窜之后,到底有了何长进?”
“下面,咱们且来说一说这一战,如何……”
……
军中大帐中,众人开始研究战法布阵。
而两军的斥候、密探之战,如火开展。
代海寺,位于荥阳东南、索水之滨,金堤关东南。
以此往西往北,便是一座座重要的国家粮仓,尤以洛口仓为最。
据寺碑记载,此寺创建于北魏早期。
民间盛传,观音菩萨北行,移居荥阳多次显圣渡人,并以荥阳护城河随南海上潮示人以灵。
从此,荥阳护城河开始随着海水潮汐起落,成为一景。
代海寺,因此故名,其意为替代南海,并成观音菩萨之第二故乡,也为观音菩萨的道场之一。
以往,代海寺的香火异常旺盛。
然而,这两年,代海寺渐渐变得沉寂和破败。
上香还愿的人少了,慕名而来的客商少了
这里来的,全是流离落难、无家可归的灾民、难民。
代海寺敞开怀抱,尽量周济,但是这样的日子,又能支撑多久呢?
最近,这里的人更少了些。
因为听说荥阳城外,官府在开仓放粮。
只要是按照官府的要求,去干完一件大小事情,就可以凭着竹签到城东另一边粥棚领到一份粥饭。
那粥饭尽管还是吃不饱,但至少可以让肚子里有了点东西。
九月头上的代海寺,其实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候。
远处,是高大的荥阳城,古朴肃穆。
近处,索水横流,波光浮动。
索水两岸,不甚高峻的小山,起伏蔓延。
原本苍翠的林木,已经变得有些稀疏,浅绿发黄的树叶犹如点点星花,占满山野。
山青,水也秀,风光也是绝美宜人。
但是,这美好,却被大海寺前面平阔的田野上,那剑拔弩张的杀气,冲淡得若有如无。
瓦岗军,剿匪军,两两相对。
代海寺中的观音菩萨,似乎做了天然的见证!
不多的难民,紧闭寺门,瑟缩发抖,唯恐这战争余恶殃及他们。
然而,战火之中,谁会关心他们的生死?
代海寺的僧尼,开始带着所有难民,在菩萨前面诵经祈祷。
“……若有善男子、善女人,闻是经受持者,及闻诸佛名者,是诸善男子、善女人,皆为一切诸佛之所护念……”
《阿弥陀经》,行树罗网,出微妙音,传遍四野。
张须陀,列的是方阵。
所谓“方阵”,即由步、车、骑三部组成。
战时,步与车交错,将抬着的拒马鹿角半插入地,构成方阵。
骑兵,位于方阵中央。
方阵,四面外拒,乃是大隋抵御突厥的常规阵型,传自古法。
此阵,先以步兵击敌迎敌。
胜之,阵中骑突出追击致大胜;不胜,可保骑兵主力不失。
这是一种保存珍贵机动力量的作战方法,也是一种典型的消极防守之阵。
所谓“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者也”。
杨素生前评之,“自固之道,非取胜之方也”。
一代战神杨素,是极力反对这种阵法的。
张须陀,却依然采取此阵,可见其对索水之畔的瓦岗军很是重视。
毕竟,这些衣衫不整的反贼,其人数可是一点不少。
五十多岁的老张,可见行军之谨慎。
瓦岗军,却是锥形阵。
这却是徐世积的杰作!
徐世积,出身高平北,祖上房徐氏,本为曹州离孤。
隋朝末年,迁居到滑州卫南县,家境富豪阔绰,僮仆如云,积栗数千钟。
小徐的老爹老徐徐盖,乐善好施,扶危济困,声名很好。
加入瓦岗之前,小徐才十七岁。
但十七岁的小徐,虽然年轻,却自幼熟读兵书,对于排兵布阵很有天赋。
第40章 殇骑
据说,在他十岁的时候,被其父解救的一位背着大酒葫芦的乞丐看重,于是秘传了某个派的兵法武功。
因为感觉天下已乱,于是就近钻入瓦岗寨做了响马。
其父,也不为己甚。
锥形阵,又叫牡阵。
就是前锋如锥形的战斗阵形,是一种大中华最古老的阵法之一。
此阵,前锋如锥尖锐迅速,两翼锋利有力。
前锋,在狭窄的正面打开缺口,插入敌阵,进行突破。
两翼,紧跟其后,利用其翼刃,割裂敌阵开口面,扩大战果。
前锐后重,犹如重剑,若合高地而下,势不可挡。
这,是一种异常强调强力进攻突破的攻击阵型。
非有勇悍无比的将领、锐如钢刀的攻击型部队,而无法使用。
瓦岗军,现在既不缺马,也不缺悍将。
这尖峰,用的是瓦岗寨坐第二把交椅的殇!
殇,本来到这个位置,根本不需要他来冲锋陷阵。
但是,今天这锐锋,他是非出来不可。
因为,瓦岗寨现在人才济济,猛将如云,自己吃老本,可不一定能保住二当家的位置。
不是他不会耍心眼、斗智谋,而是因为在这土匪窝中混,靠的还是实力。
今天,他就是要将自己的四千五百余人,变成锐锋给大家看看,什么叫正规军作战。
是的,那些从辽东投来的人,指名道姓要加入殇的旗下,因为殇的威名据说在大东北非常响亮!
翟让自然是无可无不可,他也不希望自己的二当家的实力,被新来的头领们盖过。
战力虽强,可人数太少啊!
于是,本来还是两千来人的殇部,增加到四千五百。
即使是四千五,也在如今瓦岗寨近十五万的大军中,还是太单薄!
好在这殇部,都是清一色的强悍骑兵。
经过这四五年的建设,也优先配备了骑兵的所有装备,成了瓦岗寨最具野战能力的甲骑。
美名其曰:殇骑!
锥形阵的两翼,分别是单雄信和徐世积。
单雄信在左翼,徐世积在右翼。
因为能力属性不同,这两侧翼锋左重右轻。
这三人,即是瓦岗创业元老,也是公认的武力值超拔之辈。
至于王伯当等人,还捞不到这样表现的位置,毕竟今日这扬名立万的场面可不多见。
而翟让则稳坐中军,倒是那李密不见踪影。
既然是约战,那自然是少不得叫阵。
瓦岗寨出来的,是前锋大将殇;剿匪大军出来的,是秦琼。
嘿嘿!
只见两个人全身盔甲的好汉哥,“踢踏踏“各挎一黑一白骏马,驰出各自相隔的一箭之地。
后边,俱是三个全副武装的亲卫。
何谓一箭之地?
就是布阵之前,双方会有专人挽弓抛射,用一箭的距离确定好各自的阵线前锋位置。
双方各一箭,也就是两方阵线间隔共两箭。
按照后世的算法,也就300 -350米距离。
这个距离,双方的眉眼清晰可见,说话的声影也基本能听见。
声音的速度,可不就是 340米/秒?
所以说, 咱们老祖宗都挺懂声音传播的科学。
你看,双方的叫板主将放个屁,刚好能让自己后边的将士听见。
对,听见,不是闻见!
因为叫阵,可是要有人摇旗呐喊的!
“呔!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这殇很鸡贼,催马跑的快,几步就早到了中间点。
那儿,兀立着两支定阵箭!
殇既然是早到的,自然是比后来者拥有率先问话权,毕竟是等待一方要被动嘛!
“你爷爷吾,乃大隋虎贲郎将秦叔宝是也!”
“巫那贼酋,尔是何人,报上名来,你爷爷我的锏下,不留无名之鬼!”
秦琼也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悍将,嘴上一点也不落下风。
叫阵,不就是过嘴瘾,在话语上争个面子高低?
这种很古典主义的对阵开场,似乎从南北朝开始到如今大隋,又开始流行起来。
粗俗,而雅致嘛!
今天的这叫阵,有点像斗将。
毕竟是约战,得有个开启仪式!
“嘿嘿,你是我爷爷,那不好,我的名字,叫殇,短命哦!”
殇的话语习惯,还是那么漫不经心,但听了非常让人冷飕飕。
特别是这名字,既奇葩又恐怖!
殇,可不就是早夭之人吗?
不过秦琼听了,却是另外一番心思。
对上了!
果然是活死人!
瘦瘦高高,看着就很杀手的样子。
“哼!废话少数,今日你亲爷爷就将你变成真鬼!”
说完此话,两个人也就不废话了,拍马就干。
“叮当!”
殇的长朔迎击在秦琼的锏上,发出一声清脆刺耳的鸣叫。
两马交错,一个回合。
跑个圈,两马换位对冲。
中间地带,两将的亲卫已经“踢里哐啷”地干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殇和秦琼的马儿,很快就交错在一起。
钝器的锏和锐器的朔,这一次都奔向了他们相对的主人躯干。
“呼——”
“刺啦——”
阵线上的将士一阵惊呼,在两种不同的破风声中,两人的身影都仿佛矮了不少!
都中招了?
当然不。
这两个家伙,都是使出了铁板桥的功夫,堪堪躲过了对方这致命的一击。
铁板桥,是一种大中华传承久远的武术救命绝招。
原本,是专门用于闪避敌人暗器的身法。
像暗器来得太快,不及跃起或向旁避让,便将身子僵直,突然向后仰天斜倚,让暗器掠面而过,双脚却仍牢牢钉在原地。
只是这二人,使的是马上的铁板桥!
等两人从马背上竖起身子,双方的军将们都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活着呢!!!
那一拨狗斗在一起的亲卫,也很快分开,追随各自的主将回返主阵。
叫阵结束,各自无事,对攻开始!
不约而同,双方的中军,响起了金鼓之声。
三通金鼓响,便将阵来冲!
瓦岗军的锥形阵,速度最快!
而剿匪官军的方整,移动起来就很缓慢,但对阵吧总是不能死守,而也是要移动作战的。
老张,其实打心眼里是不把瓦岗寨的这些手下败将,放在眼里。
摆下方阵,也是处于一种隋军的传统习惯。
毕竟,现在大隋日常训练的阵法,除了方阵,就是圆阵。
那些花哨的阵法,如疏阵、数阵、雁形阵、钩形阵、玄疑阵、火阵、水阵等,已很少用。
自从杨素老去,大隋的军阵趋于保守。
只有像杨子灿这样一批新世代年轻将领,才会尝试用一些更加大胆的攻击阵型。
年轻人,火气大,喜欢用猛力搞定对手。
张须陀,跟着杨素,学到的不是杨素的猛,而是他的稳。
不虑胜,先虑败!
瓦岗军人多势众,自然带着一股匪气。
扛过第一波,后面就是剿匪大军施展的时候。
那时候,就可以让贼首翟让和流窜犯李密,认认清楚他张须陀——这个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三角锐锋,抵上四线方阵。
犹如针尖对上钢板!
“轰喳喳——”
“叮当当——”
……
那种刺耳的金铁交鸣、战马嘶叫、人声惨呼之声,乍然升起!
战争,没有技巧!
钢铁,始终要对上血肉!
面对殇的冲击,排在方阵前面的步兵,并没有绝对的优势。
方阵,并不是像传说中那样坚不可摧!
这一点,无论是东方的、还是西方的,都是如此!
以步兵的牺牲,换取中阵骑兵的实力,本身就存在问题。
一旦锋线被突破,中心的骑兵根本来不及展开马速。
这样,反而会将中军陷入万劫不复的危险之中。
对付方阵,就是看进攻一方够不够硬、够不够猛、够不够利!
显然,张须陀的算计,今天有点失误!
殇带领的铁骑,绝不是他想象中的泥腿子,而是正儿八经的百战雄兵,全铠甲铁骑!
虽然还算不上是如假包换的铁浮屠,但也包裹得像模像样!
正面的步兵防线,竟然被冲开了一道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