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隋
作者:玄武季 | 分类:历史 | 字数:267.5万
本书由零点看书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第256章 悲喜之途
这时候,一件事,彻底让杨积善和李子雄,下了承认失败、坚决撤离的决心。
弟弟民行、虎牙郎将王仲伯带领的一万兵马,遭遇屈突通和宇文述的大军,全军尽没。
这一万人,为他和大哥,换来了宝贵的三天路程。
然而,他和李子雄,在弘农城就耽搁了宝贵的五天时间。
宇文述、卫文升、来护儿、屈突通等各路军队,已经距离非常近了。
怎么办?
肯定是追大哥啊!
根据联络的斥候传递的书信,大哥杨玄感已经叩开了函谷关,并于两日之前带领大军进入了函谷道。
函谷关的守将,吐万春应声而降,将函谷关拱手送给了杨玄感。
杨玄感毫不停留,挟裹着函谷关的大量百姓、以及吐万春守城的官兵,直冲潼关。
这一下,杨玄感的队伍数量猛增,达到了二十五万。
吐万绪和杨素是世交,吐万春是杨玄感很铁的发小,两家在儿女之上都有姻亲关系。
对于函谷关,早就在杨玄感的掌握之中。
这也是他同意李密的计谋,通过函谷道挺进关中的根本原因。
但是追着追着,杨积善勒住了马头。
他手一挥,大军立马减速,最后停了下来。
“怎么了,积善?”
李子雄在杨积善面前,的的确确是个长辈,所以直呼其名。
“李伯,我不能再走了!”
杨积善神色平静地说道。
“为何?楚公已经拿下函谷关,正在前往潼关的路上等着我们!”
李子雄一听,立刻就急了。
“这孩子,好好的,怎么发神经了?”
“李伯,您听我说。”
杨积善说着,跳下马来,拉着李子雄的马笼头说道:
“这么跑下去,迟早会被朝廷的追兵咬住!”
“到时候,不仅我们跑不了,大哥他们也会在潼关之下出问题!”
“所以,李伯伯,你现在带着一些人,去追赶大哥,毕竟您留在大哥身边,用处会更大!”
“我弟弟民行、仲伯大哥,他们已经为大军争夺时间而死,现在轮到我这个弟弟了!”
说完,他靠近李子雄,将心中的计划全盘告诉了李子雄。
这一番话,说得李子雄感动异常、思潮翻滚。
好一个杨家儿郎!
在这关键时刻,竟然不忘舍生忘死,为大家的理想而做挡车之石。
李子雄跳下马背,含着热泪,紧紧抱住这个最有前途的杨家子弟。
可惜了!
很快,杨积善的这支六万多人马,分出五千,由李子雄带领,前去追赶杨玄感。
杨积善更改旗帜,换上了大哥楚公的旗号。
楚!
而他自己,则披挂得和杨玄感一模一样。
这杨积善,身材样貌,和杨玄感非常酷肖,只是显得更年轻面嫩一些。
他用马鬃粘在自己的下巴和两鬓,活脱脱变成了一个年轻版的杨玄感。
不熟悉的人,一看就是楚公,几乎别无二致。
当初,杨玄感留给弟弟的这支人马,大都是当初刚刚起事的时候,就追随在身边的人。
或多或少,都有着对大隋朝刻骨的仇恨和不满。
这批人,战斗最积极,反隋的意志也坚决。
杨积善也不二话,将几个主要将领叫到大帐中,言明了自己的打算。
“干了!”
“如果玄感大哥事成,我等也为子孙谋得万户侯。如果不成,横竖也逃不出那广贼的毒手!”
“积善哥,你放心,咱几个兄弟都是与那广皇帝仇怨深重,既然已经走了这条路,咱们就只能走到底!”
“将军,请您安排吧,如何行事,定要将那后边的朝廷鹰犬拖住!”
……
还别说,留下的都是硬汉子,没有一个有犹豫或逃避。
这也是当初杨玄感为自己弟弟留下攻打弘农宫的正牌班底。
全都是靠的住的人。
兵丁们,不是无所谓。
只是身在这杨玄感的叛军中,脑门上早就刻了看不见的“反”字。
估计,以大隋那么发达的“大索貌阅”户籍制度之下,这军中的每一个人,恐怕都已经在名册上挂了好号。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既然选了造广皇帝的反,就没有什么退路。
将军们要怎样,那就怎样吧!
反正,现在有吃、有喝,还有钱花!
且随他!
历史,总是在使劲在走向原来的路线。
用阿布的话说,就是历史拥有强大的自我纠偏能力和趋势惯性。
回归性!
皇天原,一名董杜原。
《水经·河水注》云:
“玉涧水南出玉溪,北流径皇天原西。……方可里余,三面壁立,高千许仞,汉世祭天于其上,名之为皇天原。上有汉武帝思子台”。
后世考证,晋代诗人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就在这个地方附近。
在皇天原上,杨积善摆开战阵,迎击尾随而来的六路官军。
因为杨积善表演得很到位,以宇文述为首的各路大军,全都将目光对准了杨积善这支看着阵势很大的部队。
第256章 悲喜之途
五六十座军营,煞是庞大无比!
惹得老将军们郑重其事地开了好几次碰头会!
对这支军队,进行了非常仔细的侦查和包围。
然而,这叛军毕竟也是一门新军。
全然没有内外侯官的渗透,因此搜得的情报,全是盲人摸象、一鳞半爪。
前前后后,总是透露着说不清的古怪和神秘!
这杨玄感似乎有恃无恐,静待大军来攻。
而其蔓延五十里的军阵,防守甚为严密,因为地形的原因,只能选其一端试探,但全都被强硬的顶回来。
杨玄感,难道不着急赶向关内,要在这里和几十万官军死磕?
宇文述、卫玄、屈突通、来护儿等,合兵一处,准备强攻。
转眼之间,三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四天,皇帝的诏令到达,询问战况。
几位老将坐不住了,于是在早上正式发动了大规模猛攻!
……
如果在汉朝以前,兵家说起关内第一雄关,必然是指函谷关。
因为,这里是通向大秦帝国根基长安,最后一道天堑。
汉武帝时,函谷关被迁到了秦代函谷关以东几百里之外。
这一改变,原本秦时函谷关所利用地形造成的天然险固的价值,汉函谷关就完全丧失了。
汉武帝移关的目的,也非常让人可以理解。
他就是想让关中这个基本盘的面积、人口扩容。
强本弱枝,维护中央。
东汉建立后,新安的“汉函谷关”被废,重新启用“秦函谷关”。
但不管怎样,从河南、河北之地进入到长安,总有一条最近的路非常重要。
函谷道!
函谷道,指从函谷关到潼关之间,长达一百四十里的一条道路。
此道,北临中条山,南临秦岭,是那时期从洛阳中原一带进入到关中最近的道路。
而在这条道路中,稠桑原道是最为险峻的一条小裂谷。
稠桑原道,两侧峭壁,高拔陡立,如同斧劈;峰岩林立,地势险恶,地貌森然。
谷底,宽处三丈左右,窄处不足一丈。
谷道,蜿蜒相遮,首尾不视;人行其中,如入幽暗秘函之中,心思忐忑。
却说千古浊水,刚好从稠桑原北面流过,紧贴着直立塬壁,再无落脚行路之处。
所以,想走近路的东方来客,若要进入关中之地,只能从这条狭窄崎岖的裂缝小道通过。
稠桑原道起始的地方,便是弘农河。
弘农河,既掩护了这条稠桑原道,又成了函谷关的护城河。
本来,这函谷道、稠桑原道,绝对可谓抵挡东来之敌的天堑。
然而,大自然似乎不太同意王侯将相过得太过舒服,所以总是利用自然之力在地形上乱开玩笑。
东汉末年,狂浪的浊水由于长年累月的泥沙堆积和冲刷,让稠桑原旁边的河道南移。
在稠桑原的北侧,终于出现了一大片的滩地。
这个玩笑,让被废弃后又重新启用的秦时函谷关再费武功。
敌军,可以不走秦函谷关,直接可以从稠桑原旁的滩地上绕过去。
曹操为了弥补这一巨大战略漏洞,忙命人在滩地上又重新修建了一个关口,魏函谷关。
可是,大自然继续在开着玩笑!
这次,轮到了稠桑原上的原始森林和原下的绝壁。
人类的砍伐,黄土层的水土流失,让稠桑原不再高拔险峻,原始森林也变得草盛豆苗稀!
人们,已经可以轻松随便地爬到稠桑原的原顶。
然后,就迈着小方步,顺着原上的相对平坦脊梁,越过关口,直达关内。
这,就太严重了!
堵不住啊,漏洞太大,守军再怎么么厉害,也根本防不住四面来袭之敌啊!
还是曹丞相,他再次决定在原上修建一个关口,堵住漏洞。
这个关口,就是潼关。
函谷关的价值,自此被它完全替代。
潼关,位于浊水几字形拐弯的地方,在风陵渡口的南边,是晋陕豫三地的交界处。
潼关的地形,和函谷关类似。
它以黄土高原为障,北临浊水,南依秦岭,西有潼河和禁沟,东有远望沟。
与函谷关截然不同,过潼关,是要走“塬上”的。
防的,不再是车军,而是骑军!
原上,只有比较窄小的路——黄巷坂。
通过黄巷坂,才能达到原上,到达潼关。
当时间的车轮进入到大隋,大自然又开始针对这条道路开玩笑。
文帝时期,大自然用充沛的雨水不断冲刷,终于在潼关以南形成了一条道路。
这条路,北可以到禁沟,南连接塬体。
绝的是,经过这条路,人们可以直接轻松绕过潼关。
文帝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又让宇文恺在这里新造一关,叫潼关南城。
原来的潼关,叫潼关北城。
潼关南城所在的麟趾原,也是黄土塬体。
和函谷关所在的稠桑原一样,麟趾塬也是顶面平坦,且从秦岭延伸下来直到黄河岸边。
相比而言,函谷关位于稠桑原之中,位置较低。
而潼关,地势较高,则位于高高的麟趾塬之上。
麟趾塬东西两侧的远望沟和禁沟,沟内都有湍急的河水,在水流和雨水的长期冲刷下,壁如刀削。
从函谷关方向来的敌人,想要入关,必先通过黄巷坂,攀上麟趾塬,再登上塬顶徐行。
然后,过隋潼关,下禁沟,顺着潼水走到潼水、渭水和黄河三水交汇之处,这就算入关了。
杨玄感的大军,越过弘农河,轻松得到函谷关的补充,便浩浩荡荡地朝前行径而去。
为了以防万一,现在杨玄感倒是撕下了伪装,竟让五六万百姓走在前边,给大军探路。
为了加快速度,看押的军兵,不免在言语和动作上有些大。
于是每日里,倒毙在原上小道两旁的老百姓,不在少数。
很快,他们到达登上黄巷坂前的第一站,也是通往潼关的第一道门户——金陡关。
一场等待已久的攻城战开始。
在离开函谷关的时候,吐万春也带来了大量的攻城器械,加上本来杨玄感从关外带来的,数量就很可观。
守卫金陡关的,是贺娄皎的副将史怀义,文帝时上大将军史万岁之子。
史怀义早就得到警报,在关内枕戈待旦。
他远远地看见杨玄感的旗帜,便擂鼓,让歇息的将士们快速上城,准备迎战。
杨玄感的前哨呼啸着飞驰到城下,高喊:
“楚公有令,快速投降献城!”
“否则城破,一个不留!”
……
迎接他们的,是一阵爽快的箭雨。
这金陡关,实在是奇险难攻。
因为它就建在一个两山之间的豁口处,并且通向关门的那一条路非常狭窄。
杨玄感的前军费了不少劲,就连城门都没有靠近。
无法,杨玄感只好亮明身份,估算着距离来到金陡关下。
见正主出现,史怀义挥手命令军士停止射击,在城头上露出身影。
“哎吆,这不是楚公嘛?你这是回家探亲,还是带兵剿匪啊?”
史怀义讥笑地对着杨玄感大声说道。
“呵呵,史兄说笑了,我杨某人到此为何,你心知肚明,明人不说暗话!”
“我知道,因为家父和史伯父的过节,让咱们自小生了仇怨,其中的是非多说无益。”
“你说吧,如何才会放我入关?”
杨玄感知道两家的矛盾,也不出言忽悠,而是直接开口亮明目的。
“呵呵,楚公说笑了。”
“这关不是我自家的,是主上和万千老百姓的,怎么可能凭谁一句话就能放你通过!”
“除非?”
“除非什么?但讲无妨,今年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杨玄感见史怀义的话有松动,大喜道。
“父债子偿,我想要兄弟你的脑袋,你给不给?”
史怀义恶狠狠地喝道。
“你——”
杨玄感一阵语塞,颓然后退。
那,就只能强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