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隋
作者:玄武季 | 分类:历史 | 字数:267.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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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爱牙岛
突然,车马店冒起浓烟。
紧接着,栅门被“哐”的一下撞开,一匹黑牛拉着一架蓝布车轿像发疯一般冲了出来。
那牛,尾巴上竟然绑着点燃的油布!
紧接着,又一架疯狂车轿夺门而出!
又一架!
……
浓烟夹杂着火焰,哭喊声四起。
刚才突然爆发的砍杀,将好多人惊吓得钻进房子里藏了起来。
可这浓烟和火苗一起,附近躲藏的人们,立马都夺门而出,四散奔逃!
火牛阵!
浓烟!
放火!
恐慌四散的人群!
这就是特工阿布的小意思,说实话,干这些活他实在拿手!
搞情报的要么是浑水摸鱼,要么火中取栗,搞搞混乱根本没有任何心理和生理上负担!
被成功引开的不明力量,等反应过来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时,就已经迟了。
一个将头脸包裹严实的大汉,从敞开的后门进来,看看屋子两边一对大窟窿,眼露惊奇。
他钻进估衣店的那个窟窿,看着抱着自己脚掌、滚来滚去不断惨叫着的手下,不禁眉头紧皱。
那脚掌上,竟然插着一支长长的钎子,烤肉钎!
“这么厉害,你是谁?”
大汉对着黑乎乎的旧衣仓库和那扇朝外大开的门,喃喃自语。
手起刀落,惨叫声戛然而止!
“一个不留,一点不剩!”
大汉森然下令。
王都城,南北向,北小南大,南部向西弧线突出,整体形状像一个骆驼客的皮酒囊。
说得更形象点,就像一只剁掉干腿后的猪火腿剪影。
这王都城一共分四个部分。
北城,王宫,衙城,民城。
每个部分之间,都有高大的界墙隔开。
顾名思义,北城是卫戍部队的驻扎地,也是整个王宫直通城外的水陆码头之一,也是一个地道的王幢军控制的军事码头。
王宫,俗称内城,是老高家,特别是高大元一家子所居住的地方。
衙城,俗称中城,自然是各级衙署和高级贵族豪宅所在。中里台也在这里,正居于王宫通往衙城的两门——靖海门和朱雀门之间的城墙之下。
民城,俗称外城,那当然是顶级权贵之外的老百姓居住生活的所在。民城和衙城之间也有两门,分别为正阳门和万福门。
而民城再往外想出王都城,就有四个门。分别是东门离门,南门车门,西门景门,北门玄门。
四门之外,是一条环城大河,此河名叫离水。东门便是因此而得名。
正阳门直通车门,此大街叫车街;离门直通景门,此大街叫景街。
车街和景街交汇的地方,叫七星里。
七星里有东市和西市。西市是牲口、奴隶买卖市场,除此之外的交易全部都在东市。
一般来说,东市的治安好好的多,也富庶、繁荣、热闹得多,因为达官贵人们常常会到东市去逛逛。至于好勇斗狠的,一般会去西市那儿,那儿人复杂,事儿也复杂。
然而,凡事总是有两面性。
豪强爱去的地方,争强好胜的事情也就多。
所以,日常的东市,总会多一些关于豪强们的八卦传说。
比如,斗个富,斗个帅,斗个美,斗个娘,斗个女人多,斗个……
今天,王都城儒萨可是抓瞎了。
平常就是风花雪月、争风吃醋的小打小闹,竟然变成了浓烟滚滚、血腥混战。
更加蹊跷的是,这混战来得凶猛、去得迅速,等治安的兵马赶到的时候,只剩下一地鸡毛和零星的鲜血。
问来问去,也没问出这场混战因何而起、又因何消失得无影无踪。
死了的、活着的,一个都不见!
七星里八分街的烤肉店,连带着旁边的车马店、估衣坊,全部成为了灰烬。
一把火,烧得真干净。
侦查的衙役们忙坏了,四处搜查,一天下来,不要说线索、就是连个毛都没找到。
这个事件,无疑成为了一个悬案!
这职位眼看就不保了,王都城儒萨焦虑得满嘴是泡、胡子和头发都差点抓光了。
可是左等右等,内城和中城里连个屁的旨意和消息也没传来。
儒萨似乎渐渐明白了什么事,也就开始装模作样、敷衍了事起来。
环王都城的离水,是一条水量充沛、宽大温驯的大江。
沿着王都城,在离水上断断续续分布着七八处江心岛屿。
爱牙岛,是离水在王都城车门正对的一个。
小岛不大,长四里宽两里,呈菱形,顺水而踞。
因为的确不大,所以这里也就没有派驻官役,交税报户之类都是归在远处的大岛羊鸡岛上。小岛上最大的官,就是管理二十来户外来移民的里正,这还是大家选出来的同族乡老在兼任。平时,除了催缴税赋的大岛衙役,很少有外人踏足。
爱牙岛树木繁盛,能种田的地方并不多,所以这里的外来户们大多是靠着打渔为生。即便如此,岛上的居民们修屋造居、建桥筑路,将村子和庭院搞得有模有样,一点不像是日子窘迫的样子。
第56章 爱牙岛
这岛上的人,都来自一个族。
哪个族?
表面上是靺鞨族的白水部,实际上却是靺鞨族的粟末部。
是的,这里是阿布契郎的老祖尊们留给阿布的众多暗里资产之一。
阿布,自从决定深入高句丽内部之后,就将这里设置成一个王都城外围的安全屋,或者是安全岛。
岛上全是粟末族的死忠之辈,与祖地沟通来往,大多通过水路,所以很难被高句丽的中里台细作探得虚实底细。
火牛阵开启之后,阿布便不慌不忙地带着三个女人,钻入估衣坊的仓库里,利用成堆地各种旧衣,将四人打扮一番,又在窟窿下面用铁钎子做了机关,然后趁着四散的人群,施施然地远离出事地点。
灰影们很快就跟了上来。没有阿布的直接指令,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显露身形。跟踪,追查,才是他们最该做的事情。
拼命,永远不是灰影的价值所在。
于是,阿布就自然而然地雇到一辆舒适的牛拉车轿,然后让大家舒坦地坐上去沿着不是非常直拗的车街出了车门。
在车门外边的离水岸边,自然恰好有一艘空闲的小船,那船家自是恰好又很好说话,而好说话的船家恰好对爱牙岛很熟悉。
都是恰好!
三个女人,就像做梦一样,被阿布带领着来了一次王都城内外幻游。
直到进入爱牙岛密林深处一处古香古色的山庄,三个人才如梦方醒。
这个旅程,实在是够刺激!比以往任何一次的游历名川大山刺激多、有意思多了。
梳洗一番,卓雅还有点担忧老爹的安危,于是一个人蔫蔫地有些精神不好。李贤和温璇可就早将不久前的刀光箭影忘得一干二净,变得容光焕发。
能不吗?!
这不,才喝了一口老庄主奉上来的香茶,两人就强拉着神思恍惚的卓雅,让阿布陪着四处查探起来。
显然,阿布先生没有金屋藏娇。这里一点儿女儿家的气息也没有,只是干干净净的一处私家园林所在。
阿布担心三个女人不耐风寒,于是叫老庄主找来皮裘,让大家穿得严严实实。
打发老庄主自去,阿布便和三人随性转悠起来。
这处山庄,既有居处,又有园林。但和高句丽到处的庄园皆是不同,完全是一副全汉家江南风格的园林装修,婉约而精致。
所有居处庭院,皆是随地理依势而建。
依山而筑,傍水而居;山石水木,处处皆景。而每一处住人的地方,都是巧妙掩映在这自然造化之中,相互独立但却彼此相挨。
一处处看去,真有大巧若拙、一步一景的诸般美妙。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能工巧匠,在这高句丽偏远之地,修造就了一个如此地方。说是山庄,倒不如说更像一处精致小巧的皇家园林。”
阿布,也是生平第一次来看自家的产业。
所以,到了这地方,也像刘姥姥刚进大观园的样子,感觉处处惊奇,啧啧不绝。
心中暗暗咋舌之余,阿布不由慨叹阿布契郎的先祖们。
“这得花多大的精力方能造就一处如此美妙的地方!”
只看这房舍砖石的新旧程度,粗略估计都得是上百年前的产物。
上百年以前,中原都得是南北混战的时候吧。难道,那时候先祖们就开始经略这高句丽偏南地区?
这得是拥有何等的气魄和心胸啊!
更难得的是哪里找来的这些巧匠,真的与后世的苏州园林有的一拼啊!估计又是找的什么墨家或公输班的后人!
“先人们,你们真厉害,I follow u!”
阿布一路看来,心中不由发出由衷的赞叹。
此时,正值初春时节,寒风料峭,但树林中的麻雀、山鸡等禽鸟依稀可见。山庄中轴线偏右横跨一条不大不小的小河,直通丽江。而河源所在,迤逦不见其踪。
看小河边一叶扁舟,阿布一时兴起,便邀三人登舟同游。
小船在无名小河上悠闲地上溯。一线天空,倒映在两岸大树之间的水中,很为雅致。日头偏西,晚霞从远处的山头升起,黄色的霞光便闪耀在蜿蜒曲折的水面上。
鸟声叽喳,更显出这个地方的宁静和清幽。
“书生,来一首!”
彼此都已明白身份的几人,早就没了生疏。
这不,不是平时嘴快的李贤,却是平素较为矜持的温璇,对自己的未婚夫调侃起来。
“好吧,不过这首诗不是我做得,是南北朝王籍的《入若耶溪》。”
“南北朝的王籍,是谁?很有名吗?”
李贤歪着头问,温璇也用疑惑的目光瞧着正在撑杆的阿布。
阿布心下恍然,这个年代,远不是信息发达的后世,许多文人墨客以及他们的诗作,要用好久才能传唱天下,更何况是高句丽这等边塞之地?
“早知道,再来一次剽窃,装装逼该多好!特别是在自己的女人们面前,唉,大意了,大意了……反正一次剽窃和无数次剽窃罪过是一样……”
正这么想,不妨李贤不高兴了,说:
“不要卖关子,快点说!”
“这王籍我也不熟,听说是一位南朝梁的着名诗人。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知道才怪,你根本就是个耍刀的间谍,如果不是入伍之前的那点储备,再加上阿布契郎的家学,哪儿来的出口成诗?(所以说,让孩子自幼背诵唐诗宋词,也算是给他往后穿越之后的成功打下坚实的基础)
“啊,还以为是什么文坛大家呀!我说我怎么还不知道!”
李贤傲娇的说,温璇也是微微有些失望。
(可惜,姑娘们啊,你们可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估计阿布也不清楚这王籍在中国诗坛和诗史上的地位)
仅用《南史·王籍传》中的一句话证之:“时人咸谓康乐之有王籍,如仲尼之有丘明,老聃之有庄周”。
孔子,名丘,字仲尼,儒家学派创始人。丘明,姓丘,名明,着有《左氏春秋》(《左传》)和《国语》。孔子、司马迁均尊左丘明为“君子”。
老子,姓李名耳,字聃,道家学派创始人。庄周,庄子,名周,着有《逍遥游》《齐物论》《养生主》等,道家学派代表人物,与老子并称“老庄”。
……
“你快将那诗吟诵出来,让我们欣赏一番!”
小姑娘温璇倒是有些期待。
“还好,你不是让哥唱出来!”
阿布擦擦额头的冷汗,也不知道这时候的诗是唱出来的还是吟出来的。但吟诵法。倒还是懂一些,不怵!
于是,他装模作样地咳咳嗓子,大声吟哦:
“艅艎何泛泛,空水共悠悠。
阴霞生远岫,阳景逐回流。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此地动归念,长年悲倦游。”
余音之余,耳边只有撑杆划水的声音。
众人皆被诗中意境所憾,一时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久,李贤道:
“诗意隽永,志趣高洁,的确是一首难得的山水诗。只是,末后两句,神思不展,多有暮气!”
“后两句才好,画龙点睛。好一个‘此地动归念,长年悲倦游’,有亲人的地方才是家。这两句让整首诗有了魂魄和感情。”
温璇接口道。
这二人的话,立时让暴发户阿布和土包子卓雅不好了。
阿布想起了前世的母亲,这一世远在陀太峪的阿妈王蔻,以及已至不惑之年的老爹大屋作。
阿史那卓雅,自然是想起来还生死不明的老爹,以及三年没见过面的阿娘。
这样,阿布还好点,只是眼眶红红像个猴子屁股,卓雅直接就眼泪涌出啜泣起来。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
阿布索性横放撑杆于船头,和大家挤坐在狭小的船舱中,任凭小舟缓缓向下漂流。
温璇抱着卓雅,紧紧地靠在阿布的怀中。
李贤,则偷偷摸摸地抱住阿布的一直胳臂,斜靠着阿布的背,将头搭在他的肩膀上。
大家都不再说话,都想着各自的心事。
时间,就这样渐渐消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