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

莫白敲响了梁芩柏的房门。

“小子，伤好了吗？”

“好了，梁爷爷那天你为啥不给我打麻药啊。”莫白埋怨道。

“想当年你爷爷战场上被子弹咬了，被我用手生抠出来，都没哼一声。”

莫白无语：“梁爷爷时代变了！”

“时代变了，有些人的头脑却没变！”梁芩柏哼声道。

莫白微微一笑：“直接说大元帅他们呗。”

“你这小子，慎言！”

“梁爷爷，我被发配到清远有九成原因都是您，有什么不能说的，反正天高皇帝远。”莫白无所谓道：“梁爷爷，问你个问题，你觉得是均贫富，大家公平公正，多劳多得的好，还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先富带动后富好？”

梁芩柏一愣，没想到莫白会说出这样的话。

见他沉默，莫白继续道：“旧社会，地主剥削农民，工厂主剥削工人，军阀剥削士卒，旧政府剥削百姓，列强剥削乾国人。无数先辈抛头颅洒热血，建立了新乾国，打土豪斗地主，把土地分给了农民，工厂收归国有，工人做自己的主人，剿灭军阀，人民军队爱人民，推翻了旧政府，赶走了侵略者，推倒了青楼，男女平权。人们一起工作，一起分享胜利的果实，难道不好吗？”

“好，世界大同是人类追求的理想。但，时不我待！”梁芩柏握着拳头道：“知道我们的立国之战吗？”

莫白点点头。

梁芩柏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初入战场时，鹰邦战斗机一千多架，我们零！鹰邦包括航空母舰在内的各种战舰三百余艘，我们零！鹰邦包括坦克在内的各种地面机械车辆五千余辆，我们一百出头，鹰邦各色火炮六千余门，我们只有他们数量的一半，且都是落后的轻型炮火。轻重机枪对方几乎人手一支，我们一班甚至一个排才有一挺！这是为什么？因为对方有钱，工业科技发达！”

“可是，我们胜利了。”

“没错，是胜了，而且战损几乎是1:1，其中我军有近五分之一是非战斗减员。可那是建立在我们英勇无畏的人民军队超人的意志之上，你见过一支战斗部队减员到九成或者只剩一个人时，还在与敌人殊死搏斗吗？假如我们只有对方一半的武器装备，早就把那群王八蛋推海里喂鱼了！”梁芩柏胸口起伏道。

“梁爷爷，制怒。您还是名医呢，激动对心脏不好。”莫白连忙打开保暖瓶，往搪瓷缸子里倒了杯水递给他。

梁芩柏喝了口水，继续道：“我们的科学家，放弃国外的优渥条件，历尽千辛万苦回到祖国搞科研，他们很多时候甚至都吃不上一口肉！我明白这些崇高的人可敬，但科研是需要用钱砸的！就算我们乾国有一代两代的人，有着一腔热血，有着坚决的意志，但以后呢？总要人们凭借一腔热血付出吗？”

“外部两大列强对我们虎视眈眈，每时每刻都用糖衣炮弹在腐蚀我们的同志，一个国家打鸡血的时间是短暂的，若是没有一个可持续的发展之路，一点热血被寒风吹冷，等待我们的是万劫不复！”

“生产力和生产关系要顺应时代，我和大元帅追求的目标是一致的，可客观事实告诉我，眼下乾国的生产力，维持不住绝对公平的生产关系。一旦我们这一代人死去，会有无数豺狼跳出来啃食现有的一切成果。与其这样，不如现在给这群豺狼套上缰绳，打造笼子，任由他们跑入人羊群，或者摇身一变成为牧羊犬，待到以后再与海外的豺狼一起里应外合的好！”

莫白敬佩的看了一眼这位老人，不愧是开国元勋，看问题看的很远。

不过，类似的历史，莫白亲眼见过。

于是问道：“梁爷爷，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一旦放开这匹饿狼，他就会想方设法的去吞噬主人，这不是想要驾驭就能驾驭的，梁爷爷我知道您的想法，也知道您着急。可您有没有想过，比起科技工业物质飞快发展，金钱重新成为人们的信仰，妓女从新在乾国出现，官老爷和商人在觥筹交错，寒门再无贵子，甚至人们连住房结婚生子都成了奢望，这是您想看到的吗？”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梁爷爷您在小看人类的劣根了，您如果有钱的话，会毫不犹豫的把钱奉献给国家，分给贫苦百姓，但您能保证每个人有您这样的绝悟？不能保证吧，因为这是人性！人性就是您整个理念中最大的漏洞。”

“我想，大元帅和您都看到了这一点，只不过大元帅想要改变这种劣根，始终要在源头上把滋养这些劣根的温床砸烂，而您，却想在发芽的劣根上修剪枝丫，忘了当它长成树时，根系已经纠结缠绕四通八达了！那个时候不但要修枝叶，还要砍根系，枝叶修剪一下要不了命，砍了根可是要命的。”

“所以，只要现在放开一道口子，我保证在可预见的未来，刚才我描述的那些场景就会一一出现，无可阻挡！”

梁芩柏听到这话，深深看着莫白，久久无语。

“这是莫北上让你告诉我的？”

莫白摇了摇头，大言不惭道：“不是，我自己琢磨。”

“老子就不信！我们伟大的革命者，连旧世界压在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都能推翻，却拴不住资本的脖子！”

“哎，梁爷爷，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怎么试？”

“兵棋推演呗。”

“这还能兵棋推演？”

“怎么不能，不过是游戏而已，根据现实指定规则，我们一起推演一下几十年后的乾国呗。”莫白笑了笑：“不过，这套兵棋涉及太多棋子，等这次文艺下乡之后，我会慢慢把游戏设计出来，梁爷爷可要好好梳理自己的治国理念哟~”

“纱布解开，我看看你的伤口愈合的怎么样了？”

嗯？

莫白被这句话问得很突然，上一秒还在探讨大事，转眼就扯到了自己伤口上。

没有过度，很突兀的好吗？

不过，莫白早有准备，来之前就让金龟子给自己幻化了一道假伤口，也不怕露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