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君长乐故意做出来那副女儿家的情态，就是为了万相问再问下去。

恰好祁星辰过来，她看祁星辰的眼里都带上了感激。

“祁星辰，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缓过来心神，君长乐看向面前的人，仍旧竭力掩饰心中的情绪。

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后背早已经大汗淋漓。

但是她知道，在万相问有可能谋反这样的大事前面，在查明真相之前，她必须竭尽全力的保持镇定。

如果不是刚才遇到了辛流离，今日她也不敢想下去会是什么后果。

毕竟是在波云诡谲的朝堂和勾心斗角的后宫下长大，并且能够在一众公主中争宠成功获得君岁宠爱的人，现在君长乐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那件事情虽然十万火急，但她现在必须忘掉，只有等到了她的宫殿，到了安全的地方，才能够继续去想。

虽然她知道该这么做，她的一颗心脏还是不受控制的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快要跳出胸膛来。

她伸手想要端起一杯茶，只是手刚伸出袖子的时候，不停颤抖的手指便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公主，你身体不舒服吗？”祁星辰皱眉。

他原本正要问君长乐是否见过祁星云，但看君长乐这般不自然，便有些担忧。

君长乐重新收回手，将手指完全藏进袖子之中。

她笑道：“不碍事的，可能是本宫有些累了。”

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牵强。

原本紧绷的弦在万相问和万长青离开后就突然松了，此刻怎么也没有办法像刚才那样伪装起来。

她知道，现在需要离开了。

若是伪装被发现，一会就不好了。

于是她又抑制着声音里面的轻颤，强行装作无事发生，问道：“星云今日过来了吗？”

“星云失踪了。”

祁星辰说的淡淡的，此刻所有的愤怒与不理智俨然已经都平复下来了。

君长乐猛的站起来。

“什么？”

……

“大人，星云姑娘身上的外伤都处理好了。”

在有些昏暗的屋子内，朱衣合上手中的药箱，然后垂首，对姜书嫣说道。

姜书嫣已经换下了夜行衣，一身红衣似血。

只是身上的肃杀之气还不曾完全褪去。

姜书嫣走到祁星云跟前，低头看着她并不安稳的睡颜，轻轻将祁星云脸颊旁边的碎发拨弄过去。

屋内的蜡烛多半已经被她吹灭，只余下了两支，发出来微弱的亮光。

看着祁星云又皱了皱眉，在睡梦中呼吸又逐渐变得急促起来，姜书嫣怔愣了一下。

屋子里面还是太亮了吧。

“朱衣，再吹灭一根蜡烛，只留下一根就好了。”

说完，姜书嫣又帮她掖了掖被角。

屋子里变得更昏暗了一些，她站起身，动了动有些发酸的肩膀。

“出去吧。”

说着，她便要转身往外走。

只是还没有迈出去步子，就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拉着她。

姜书嫣回头，看到祁星云的手指正紧紧的拉住她的宽大的衣袖一角。

“不要……”

“救救我，不要离开，救救我……好不好……”

女孩呢喃着，声音逐渐带上了哭腔。

看到她的眼角再度滑落下来晶莹的泪珠，姜书嫣原本要将衣袖抽出来的手犹豫了。

她对朱衣说道：“你先出去吧。”

朱衣垂首：“是，大人。”

“劳累了一夜，你也早些歇息。”

“是。”

待朱衣离开之后，姜书嫣的手并没有收回去，而是覆上了祁星云的手。

她握住祁星云那微凉的手，另一只纤长素白的手拂去她的眼泪。

手指碰到了她脸颊上的伤口，不等祁星云有所反应，自己先小心翼翼的移开了手。

“祁星云，你放心，我会替你报仇。”

“我不会离开你，至少在你可以真的坚强起来之前。”

她一字一句，声音虽然很轻，却带着无比郑重的承诺。

在姜书嫣说完之后，不知为何，原本安静下来的祁星云面上突然又变得挣扎痛苦起来。

祁星云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激动，似乎是陷入了梦魇。

她嘶哑的声音质问着：“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救我啊……”

“姜书嫣……我讨厌你。”

姜书嫣低头，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烛光下，遮住了眸中的情绪，整个人变得朦胧而无力。

她看着祁星云面上的挣扎痛苦，没有言语，只是一遍一遍的抚平她的眉毛。

夜深人静时，等到原本喂祁星云喝下去的药终于发挥药效的时候，祁星云也终于平静下来。

姜书嫣动了动手，刚想要起身回去，才发觉衣袖那里仍旧被祁星云紧紧的攥着。

床榻上的姑娘，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她本该灿烂的笑着，可此时此刻，身上却布满了伤。

姜书嫣又想起来了方才她的质问。

为什么要救她？

第一次见面，救她于落水，然后她便粘上了她。

在某个潇潇暮雨时分，姜书嫣曾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星云姑娘，你哥肯定告诉过你我不是什么好人。你怎么非要嫁给我呢？”

那时候，祁星云一双眼睛明亮的如同晨星驻于暗夜，照亮一片原野。

“我爱你啊，我对你的爱，就像……就像……”

祁星云读过的书不多，她皱着眉头努力的思考，用尽毕生绝学，终于想出来一句。

“就像老鼠爱大米！”

姜书嫣失笑，执伞走向祁星云。

“我不知道何为爱，但是……”

后面的话还不曾说出来，便被人打断了。

“你这个贱男人，给本宫滚开！”

姜书嫣抬了抬眸子，看到了那一根软鞭正要朝着自己扫过来。

“长乐你快不要说了。”

祁星云情急之下捂住君长乐的嘴巴，抱住她的肩膀将她转了个方向，然后便要拉着她离开。

走之前她还不忘说道：

“姜书嫣我先走了，你也快回家吧。”

姜书嫣看着那抹身影变得模糊不清，终于消失在了雨的尽头。

直到今日也不曾转身回来。

永远不会回来了。

“但是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因我而起灾祸、遭创伤。”

她在心中默想。

那是彼时不曾说完的话，也是如今不敢说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