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似方才杀人如剪草，此刻姜书嫣心中一阵揪痛，她俯身到祁星云跟前，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星云，我带你回家。”

祁星云发丝凌乱的铺散在脸前，乱糟糟的甚至还沾上了碎了的稻草。

她胳膊上、脸上、腿上的伤痕都昭示过她挣扎了，拼了命的挣扎，可是没有用。

地牢中血腥味弥漫，铺天盖地的灌进鼻腔，涌进大脑。这死亡的气息让人想要作呕窒息。

可她木然的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

姜书嫣想要帮祁星云把破碎的衣衫整理好，只是刚触到她的时候，她的眼中便充满了抗拒。

但只是一瞬，那双眼睛又变得干枯无光。

她连声嘶力竭的力气都没有了。

“对不起。”

姜书嫣知道此刻说出来这几个字是那么无力，垂下了眸子。

一向不可一世的姜书嫣，从未有今日这般觉得自己真没用。

她取下自己的外衣，为祁星云娇小的身躯罩上，护住她最后的体面，随即拦腰抱起了她，一步一步的朝着地牢外面走去。

踏着地面上累累的尸骨，姜书嫣依旧走的很稳，紧紧的抱着怀中的人。

就好像，生怕下一刻，她就碎掉了。

她抱着祁星云走出去的时候，正看到白故和墨玉在外面等候着。

“大人，你擅闯城门，深夜出城的事情，小的已经处理妥当了。”

白故说着，一手为姜书嫣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大人请上。”

对上白故和墨玉担忧的目光，姜书嫣没有言语，只是抱紧了怀里的人。

夜晚仍旧静悄悄的，只有马车在小路上行走着。

又过去了很久，姜书嫣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祁星云。

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还带着一些淤青，纤长的睫毛仍旧微微颤动着。

即便是睡着了，祁星云的手也仍旧紧紧抓着她的袖子，就连呼吸也不安稳。

姜书嫣此刻心中充满了愧疚，但同时也握紧了手中的剑柄，有一件事情她怎么也想不清楚。

按照她对万相问的了解，那个人怎么会不知道她当初与将祁星云赶出府，直接和右相撕破脸这件事。

可是他知道了，却并没有选择借机与祁星辰交好或者拉拢他。

而是选择了来伤害祁星云，彻底同祁星辰交恶。

这京城里面几乎人人都知道，祁星云是祁星辰唯一的亲人，可以说是他的命，万相问不可能不知道。

那便一定是因为有别的原因。

姜书嫣低头看了一眼祁星云的侧脸，轻轻拂去她面颊上面滑落下来的泪痕。

小姑娘即便在睡梦中，也并不安稳。

她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祁星云的背安抚她。

我没有心上人，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我也看不清楚眼前的路，不知道这一切到底结束在何时。不知道明天是哪一天，不清楚下一关又是哪一关。

但我可以守护你的明天。

“大人，待会到了祁大人府上，他要是……”

白故的声音突然透过马车外面的帘子传过来。

“回姜府。”

姜书嫣不等白故把要说的话说完，便直接下了新的命令。

“祁星辰一心只知道为了君岁卖命，连自己亲妹妹都照顾不好，算什么男人。”

姜书嫣终于还是没忍住，骂了一声。

与此同时，在万府里面。

“祁星辰？”

万相问刚出来，本以为是姜书嫣，所以步子也很快。看到这个人不是意料之中的人之后，眯了眯眼睛。

他的心思还在方才书房里面到底是不是有人偷听的事情上。

想到这里，万相问瞪了一眼方才汇报的那个下人，同时目光扫过在场的人，看看到底是哪个人没有在场。

“祁大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万相问敷衍的问了一句，继而又说道：“对不住大家，方才下人来报，万某家中失窃了一样贵重物品。”

“且盗贼就在诸位之中。”

此话一出，下面的人都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万相问的目光却是不变的冷，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敢胆大包天到在他万府去偷听。

今日宴请的人皆是重臣，多在皇上面前说什么都可能使他拿不到兵符。

所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所以恐怕今日诸位要陪着万某尽兴了。”

偷听之人必定因为害怕而躲起来，此时谁若是不在场，便是偷听最好的证明。

想到这里，他面上突然拂过一抹狐疑。

“长乐公主呢？”

下面的宾客又多在强颜欢笑着吃酒说话，方才冷清的院子又因此古怪的热闹起来。

因而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嘀咕。

“万相问，把我妹妹交出来！何必在这里装聋作哑！”

祁星云飞身上前，银蛇剑柄在灯火的映照下泛着危险的光芒。

他的手指紧紧握着剑柄，如果不是还存有一丝理智，手中的剑必定出鞘。

万相问轻捋了一下灰白色的胡须，露出一副精明狡猾的眸光。他淡淡扫过祁星云那一张写满了愤怒的脸。

既然他选择了那样做，倒也不怎么在乎拉拢祁星辰了。

“祁大人今日来这里，真是让我这府里蓬荜生辉，更添了不少光辉啊！”

万相问大笑几声，上前两步，似是毫不在意祁星云手中的剑一般。

然后他的表情又恰到好处的一顿，换上了一抹担忧，他故作惊讶状：

“哦？祁大人的妹妹不见了？”

说完之后，他回首，对着身边的下人问道：“你们可在那登记的来宾里面看到祁姑娘？”

那个下人因为知道方才不合时宜的出现，已经惹恼了面前的万相问，此时他连忙惶恐的摇头，说的战战兢兢的：

“并未见到祁姑娘。”

“所以祁大人，我看你还是请回吧。”

祁星辰从始至终都是冷眼看着万相问虚伪的面容，看着万相问最后做出来的“请”的手势，心中怒火再也压抑不住。

“哗啦！”

面前的梨花木桌子被劈成两半，所有的酒水菜肴悉数散落在地。

祁星辰还是没忍住。

“祁星辰，你到底什么意思？竟然胆敢在我万府这么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