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姜书嫣越是不把面前的这个人放在心上，谢小白心里越是慌张。

在他的印象中，只有对面的人是敌人时，姜书嫣才会这般模样。

他将目光看向了姜书嫣，说道：“老大，他不是故意的，我们从小一起玩耍长大，他只是太担心我了。”

姜书嫣却连目光都没有看向谢小白。

“我爹他……”萧听楼松开了手中的剑，看向姜书嫣的目光之中带着疑问。

姜书嫣轻嗤一声：“有权力是好事，但剑可不是随随便便往百姓脖子上面架的，你爹他九泉之下看到你，估计会心寒吧。”

说完之后，她便走了出去，大步流星。

等到江见秋和林映霜跟着走出去后，屋内只余下谢小白和萧听楼。

谢小白的腿依旧有些发软，但现在已经缓过来了许多。

在一阵沉默之后，他叹了一口气，对萧听楼说道：“萧听楼，我现在不再是当初那个目中无人，觉得自己无比尊贵的十皇子了。”

“这一路走来，我知道个人在这个王朝的渺茫，知道百姓生存的不易，也知道没有书读就会变得愚昧，甚至连京城的繁华都想象不到……”

“总之，我不是钟若涯了。我不在乎那些虚假的礼数和什么所谓的尊卑了，真的。”

“对不起，我过去太自大了。”

谢小白说到这里，面前的萧听楼跪下，说的战战兢兢：

“十殿下受苦了，是属下来的不及时，才让殿下遭了这么多的罪。”

谢小白扶起面前的萧听楼，说的强硬：“你起来，我说这些不是让你给我跪下的。”

“我是要告诉你，我在这一段时间学到了许多，所以我真的感谢姜书嫣，我甚至觉得他是我这辈子遇到的贵人。”

提起来姜书嫣，他的眼角都不自觉的变得柔和起来。

萧听楼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许久，然后抬起头：

“殿下，你真的变了。”

“而且这里不是京城，我不是钟若涯，我还是谢小白，不必在意那些礼数的。”谢小白说的认真。

萧听楼回答：“是，殿下。”

翌日。

“见秋姑娘，今日是我最后一日在这方丈城里算命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一些达官显贵，多赚些银子。”

姜书嫣靠着椅子背，眯着眸子，整个人散漫慵懒。

“很快就可以到京城了。”江见秋答非所问，看姜书嫣的侧脸，就像是入了迷一般。

今日只有他们两个人来了，没有烦人的谢小白和林映霜，她可以肆无忌惮的端详姜书嫣。

“昨日你怎么那么冲动？”姜书嫣突然问道。

江见秋眨了眨清澈的眸子，笑的有些不自然：“是，是吗？我只是觉得不能够欺负我的朋友。”

她当然知道，但身体总是比大脑先一步，还没有来得及思考，手中的剑便已经出鞘。

“我感念他失去了父亲，如今京城又水深火热，家国动荡，所以自然会有些莽撞。”

人在情况糟糕到一定程度，哪怕一点小小的事情，便可以很轻易的将所有的坏情绪点燃，使他丧失理智。

姜书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目光之中，带着让人看不懂的思绪。

两个人之间又安静了片刻，江见秋突然问道：“姜书嫣，你之后会去京城吗？”

他才能出众，有深谋远虑，如果到了京城，必然大有一番作为。

后者摇头：“不去。”

“为什么？”

“因为……”姜书嫣唇角的弧度若有若无，“我注定到不了那里。”

最后一句话，如同叹息，又如风声。

“算命的，又在这里遇到你了！”

突然，一道跋扈十足的声音响起。

姜书嫣抬头，在看清楚这个人的模样之后，向身旁靠了一步，不着痕迹的挡住了身后的江见秋。

然后笑道：“柳婉词？姑娘，好久不见啊。”

“喂！既然你记得我，你应该还记得当初说的欠我一卦吗？今日总可以算了吧？”

姜书嫣勾唇：“当然记得，只是姑娘一向不相信这些，怎么今日突然开始好奇了？”

柳婉词说道：“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哥说你算对了他的姻缘，但是后来我哥原本要成婚的那个女子死了。”

“我原本以为你就是个骗钱的，但如今我哥又有了一桩婚事，依旧不合心意并且无法改变。”

“所以我便想着，既然今日遇上了，那你就帮我也算一算。”

姜书嫣看向柳婉词，今日遇上了她，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她盯着柳婉词的脸，学着那日的算命先生，仔仔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眉头紧皱。

“姑娘命数奇特，天机不可泄露，不如叫上你兄长，我们到酒楼的雅间里面专门说一说。”

然后她神秘一笑：“当然，这些都是需要加银子的。”

后者听后，爽快的点头：“好！我这就去找我哥哥。”

说完之后，便再度消失在了人海中。

姜书嫣看向江见秋：“现在计划有变，一会到了酒楼里面，你就绑了他们兄妹两人，然后和林映霜一起去琉璃山庄。”

“等我把谢小白送到了京城，便去找你们。”

……

三人骑马而行，经过村口桥头。大雪纷纷，又是连下几日。积雪未消，枝头梅花瓣瓣飘落，没入雪中，清香沁人心脾。

四下无人，寒冬腊月，昼短夜长，天寒地冻，只有路上偶尔的几棵梅树，还在怒放。姜书嫣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方丈城。

远处的青黛绵延无际，城门紧紧闭着。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姜书嫣从银朱色的衣袖中掏出来一个锦囊，递给了萧听楼：“这是你爹让我帮忙带给你的东西。”

“至于你爹的骨灰，为了防止你卸磨杀驴，等到了城门口，我亲自画图纸给你。”

她看着前面望不到尽头的道路，说出来的语气淡淡，如水一般，却明显的拒人千里之外。

“姜公子，昨日是我太冲动了，到了京城之后，我愿意负荆请罪。”萧听楼说的真诚。

但意料之中的，姜书嫣选择了无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