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燕清川一脸错愕，一旁的谢容与一时也没明白。

顾烈星不语，翻身上马，扬鞭迅速离开了沐河。

燕清川和谢容与转身快步踏入小庙宇。

满目疮痍的庙堂，遍布着碎裂的神像，仿若经历了一场灭世浩劫。

燕清川恨恨道：“传令下去，把这些恶徒曝尸城楼。”

庙中，神像倒塌，底座下露出一个通道，谢容与下得通道。

通道阴暗，通向一个密室，密室初看无异，但烛火一亮，顿时金光灿灿。

谢容与愕然望着四周，这密室的四面墙砖皆是黄金而制。

而在密室正中，摆着一棵金箔为叶，琉璃为花的紫阳花树。

不多不少，花枝十六。

最底下刻着几个小字：“致爱女小锦”

谢容与看清那几个字时，心像是被什么扼住了一样，他踉跄连连后退，慌张地逃了出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老天当真要这么残忍吗？她只是一介肉体凡胎，为什么要她承担这样毫无人性的痛苦！

燕清川也从密室中仓皇而出，他捂着心口，踉跄跑到门外。

那群无知的民众还跪在门口，还在议论长公主是不是妖女。

燕清川心中悲呛，转身朝碎裂的神像双膝跪下，久久长叩。

……

“驾——”

顾烈星疯狂甩动鞭子，耳边风声阵阵，他人还在沐河，但心早已飘到了别处。

他知道她在哪里了。

他想错了，一开始就想错了，为什么他不再细心一点呢。

沐河两岸的紫阳花不是百姓种的，公主庙的神像也不是百姓修的。

如果他当初他想用公主庙挽留她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好好查一查，他就会知道，那一切都是齐王为她做的。

如果他那时知道，他一定会让她远走高飞。

那样她今生就不会再陷入那个魔咒，她会自由自在的活好这辈子。

顾烈星光是想想都觉得难受的窒息，不知她这五天又是怎么度过的？她是如何熬过那漫长的黑夜？

顾烈星从未有过的焦灼，终于在一路狂奔后，来到了齐王旧府门前。

齐王府早在五年前查封，门上的封条早已褪色斑驳。

顾烈星推门而入，循着五年前的记忆快步来到了那间堂屋前。

荒废多年的院落十分萧条，破败的屋檐上，碎裂的砖缝间到处都是杂草丛生，只有屋前的一片竹子透着一股森然的生机。

“沙——”

“沙——”

“沙——”

一个有节奏的沙沙沙从屋子里传来，像是什么东西在不停的摩擦。

顾烈星屏息循着声音踏入屋子，门窗幽闭，房间里光线不明。

倒塌在地的座椅上落着厚厚的灰尘，顾烈星在灰尘间看到了一些脚印，他几欲喜极而泣。

那沙沙声从最里面的房间传来，那间屋子，正是当年齐王殒命的地方。

四周太过安静了，顾烈星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可当他靠近那个房间时，他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

“阿锦……”

燕似锦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生锈的刀，正在削动一根竹片，那竹片一端被她削的尖锐无比，就想一根利箭。

刚才他在屋外听到的‘沙沙’声，便是这刀刃削动竹片的声音。

而在她的四周，房间的四面全都布满了像她手中的那样的竹箭。

她用竹片做弓，麻绳当弦，所有弓箭的方向都对准着一个方向——她的位置。

燕似锦闻声，茫然地抬起头，满是血丝的眼睛里空洞无神，她的脸枯败又凄凉，苍白的嘴唇张了张，发出了几个沙哑的声音。

“你都知道了？”

顾烈星泪流满面，他抬脚想要靠近，却被她满口拒绝。

“阿星，别过来。”

顾烈星摇头，燕似锦从地上站了起来，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绳子，那绳子一分二二分为四，最后延展到了墙上的各个弓弩。

她控制着手上的弓弩，只要她松手，那些竹箭就会射入她的身体。

“阿星，我好累，我想休息一下。”

顾烈星哽咽道：“我们回家休息吧，无尽苑，还有萤火虫……不是说要去萡州吗？我给你做饭，我们现在就出发，好不好？姐姐……阿锦姐姐。”

燕似锦枯井一般的眼眸里滚落两行热泪，她摇摇头，语无伦次道：“不行了，对不起，我去不了了……我我撑不住了……对不起阿星……让我在这里终结……我用我的血来赎罪……”

“我弑父杀亲，罪孽深重……不能万死，我只能用这万箭之血来祭拜来赎罪……”

顾烈星心如刀绞，神魂仿若一下飞到了鹿鸣谷的王帐前，前世她是不是也一心求死。她是不是也这样万念俱灰的跟燕清川说‘她撑不住了。’

所有的一切在那一瞬间全都变得清晰起来。

前世，她换下黎照吾自己以身犯险时，便已有了求死之心。她命令燕清川，如果他们不能突围，那便直接放箭，让她以身殉国。

可是……那是前世！

今生已经发生那么多改变，他不会让她再赴死的。

顾烈星不顾她的抗拒，毅然抬脚踏入房间，朝燕似锦走去。

“别过来！”燕似锦喊道。

顾烈星加快脚步，燕似锦下意识地朝他命令起来。

“顾小侯，后退！”

这熟悉的话语，让顾烈星再次泪涌而出。

他忍不住笑道：“公主殿下，微臣这次不会后退。”

他望着他，笑容璀璨，眼神热烈又深情。

“我来陪你，就像在鹿鸣谷一样，我想陪着你，就算再陪你死一次也没关系，我愿意。”

“就像你崇尚的仁爱大义一样，你也是我的信仰，如果你在这没了，我也不会活着走出去。”

“我会抱着你，然后用你赴死的箭贯穿自己。这样……不管我们是就此覆灭，还是再重来一次，我都会跟你一起。这样就够了。”

顾烈星在赌，他赌燕似锦心里有他，哪怕一点点就够了。

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果然……

他刚说完，燕似锦的神情便有了一瞬的怔忪，这一瞬就够了。

他已经趁着跟她说话的时候靠近了她，见她分神，立马扑了过去。

燕似锦手中的线脱手，咻地一声，四面的竹箭飞射过来。

顾烈星抱着燕似锦滚向一旁，堪堪避开了那些竹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