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似锦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顾烈星笑了笑，“很久之前，公主和皇上去逛灯会，突然天降骤雨，公主的绣鞋湿了一只，你浑身不适，连路都不会走了。”

燕似锦半张着嘴，恍然想起来了。

那晚他和燕清川乔装出宫，没有宫人服侍，只有顾烈星随行在侧。

她因为避雨，慌乱之下一脚踩到了一片水洼里，裙摆满是泥点不说，还湿了一只鞋。

从小到大，她在皇宫都是被捧着呵护着长大的，何时有过这么狼狈的遭遇。

这种每一脚都像是踩在泥坑里一样黏腻感，让她十分难受。

当时没有宫人服侍，又没有备用，她只能拧着眉头往前走。

顾烈星不知道怎么看出了她的不适，二话不说把自己的鞋子脱下来给了她。

他自己光着脚回宫，一路上还不忘帮她提鞋。

那时候顾烈星才多大，十一岁？

思及往事，燕似锦愧疚地伸手揽上了他的脖子，整个人依偎在他的肩膀上。

“阿星，对不起，我竟然不记得了。”

她自然是不记得，因为那晚的灯会，她是为了另外一个人去的。

不过没关系，现在和以后她眼里都只有他了。

马车离开了湖心岛，凌烟阁的屋檐消失在林木之中，一阵凉风吹进车厢，带来了一阵新鲜的空气。

燕似锦压抑难耐的感觉渐渐消散，她望着马车外熟悉又陌生的街景，突然道：“阿星，你知不知道萡州？”

顾烈星一愣，狐疑地看着她：“你想去萡州？”

燕似锦惊讶不已，他怎么知道她的想法？

但这种彼此知心的契合感，让她觉得莫名的心安。

她靠在他怀里，“我们出去散散心吧，京城太喧闹了，我想和你去一个安静的地方住一段时间。”

顾烈星看着她，或许自始至终，她都没改变过想要离开京城的想法。

“听说那里并非不毛之地，那里是一个世外桃源，我想去看看。阿星，你愿意放弃京城的一切，跟我去走走吗？”燕似锦问道。

顾烈星想也不想道：“你难道忘了，我们现在是夫妻。我巴不得能和你一起去游山玩水。至于京城的事务，我已无武功，无法胜任军中的职务，迟早是要请辞的。”

燕似锦看着他，跟他在一起，像是一下回到了年少时光，冲动富有激情。

她随口道：“那等小川大婚后，我们就走？”

顾烈星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两人一拍即合，燕似锦脸上露出鲜活的笑容，她坐直了腰，伸手勾起顾烈星的下巴，然后在他唇边轻轻一啄，以示奖励。

“不去庄子了，回家收拾东西。”

顾烈星只想看着她高兴，只要她高兴，别的都不重要。

“走，回家。”

就这样，几句话功夫，两人便定下了一场说走就走的远行。

接到消息的白云光和阿玉，四眼发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别人都是越活越稳重，怎么我们这两位主子，越活越草率了？”

顾烈星和燕似锦才不管他们，顾烈星回到家便开始写请辞，整理军务交接。燕似锦亦去找裴子野打探萡州的路线，夫妻俩热情高涨，忙的更是火热朝天。

满朝都在为燕清川即将到来的大婚做最后准备，顾烈星的请辞书先到了太傅谢容与手上。

是顾烈星亲自将辞呈送到他手上，两人第一次心平气和地面对面坐下来。

“公主说要去散散心，她选了萡州。”顾烈星如实道。

谢容与神情一顿，顾烈星又道：“此次离京，不知何时归来，太傅若有话要与公主说……”

谢容与成全了他，顾烈星也愿意退后一步，让谢容与了无遗憾。

谢容与摇了摇头，“不必了，她开心就好。”

她已有了归宿，他不该再去打扰。

顾烈星见他已经有了决定，也不再相劝。

他长抒了一口气，起身告辞，谢容与突然叫住他。

“我想知道那天齐王府发生了什么。”谢容与问道。

顾烈星停下脚步，叹了口气，缓缓道：“那日，齐王的人暗中包围了皇宫，太后和太子都被软禁宫中，我心系着她，便装成小太监，溜进瑶华殿将她偷偷带出来。”

“她一心只想找你求助，出宫便直奔国公府……”

后面的事情顾烈星没有说，因为谢容与最清楚不过。

燕似锦把最后的希望压在谢家压在谢容与身上，但是谢容与拒绝了她。

“从国公府离开后，她十分安静，一路沉默，我本想带她逃走，但她坚持要回宫，我们只好重新回到了齐王的包围圈中。公主回到瑶华殿中，换上了原本要与你成亲时穿的赤瑕嫁衣……”

顾烈星看着谢容与，谢容与在听到赤瑕嫁衣时，脸一下失去了血色。

“她穿上嫁衣，盛妆打扮，然后去见了齐王。”

顾烈星至今都不敢回想，燕似锦一袭嫁衣坐在铜镜面前，一边描眉一边与他道：‘阿星，我穿着这样，能换来一个一击致命的机会吧。’

谢容与突然抚着心口，整个人踉跄了一下，他垂着头佝偻着身子，不敢再听。

“不要说了。”

顾烈星心中并不比谢容与好受多少，他亲眼目睹她以身犯险，自己却无能为力。

说到底，他也不比谢容与厉害多少，不过是占了重来一次的先机，才有现在今天这样的结果。

扪心自问，若重来的是谢容与，他一定会比自己做的更好。

“好好照顾她。”

不知过了多久，谢容与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