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身后的呼唤声，娇娇停下脚步回过头。

顾川一袭白衣，衣袂飘飘，长发慵懒的散落在腰间，身姿挺拔，一双黑眸清冷淡然，气质清冷如不食人间烟火的月宫仙子。

见娇娇未做回应，顾川疑惑的扬起声音又唤了一声：

“娇娇。”

一瞬间周身的清冷淡雅消失殆尽，多了几分人间烟火。

娇娇回过了神，未做任何回应，只是轻轻上前将他揽住，将头埋入他的胸膛。

顾川见此也不出声催促，任由她抱着，默默的拍着娇娇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

许久后，怀里传来娇娇低哑的哽咽声：

“顾川，我要失去我唯一的朋友了。”

顾川眼里闪过几分郁色，面部未有丝毫变化，温柔的揽着娇娇，关切的问道：

“娇娇是说太女殿下？”

娇娇轻轻点了下头。

“娇娇愿意和我说说吗？”

听着顾川话语里的关切和心疼，娇娇憋了一天的担忧和烦闷终于打开了一道口，放声哭泣着，哭到喘不过气。

顾川轻柔的拍着娇娇的后背，耐心的等待着。

发泄了一番后，娇娇心里的压抑缓解了许多，平复着声音的哽咽后，缓缓开口。

“小时候我长的又瘦又小，没有人愿意和我玩，直到遇到了子言，我才有了人生中第一个好朋友。”

“每回我课上打瞌睡，先生罚我抄书，都是子言熬夜帮我完成。”

“母亲每月给我的零花钱都微乎其微，根本买不到我喜欢的东西，都是她偷偷买好后从墙外抛给我。”

“每回犯了错母亲想要罚我，我便让珠儿偷偷递消息给子言，她每回都能及时救下我。”

“七岁那年，我和母亲去寺庙祈福，贪玩去了后山，一时忘了时辰，直到黑夜降临才想着出去，却迷失了方向，又冷又饿，是她派人进山搜查找到了我，漫山的火把驱散了我所有的恐惧。”

“十岁那年，遇到刺客，是她拼着命的搏斗，才让我得以逃脱，当我带着侍卫回去的时候，她倒在血泊里，身上露出森森白骨，眼神空洞麻木，那是她第一次杀人，为了保护我。”

“我和她整整度过了十二年的光阴，我童年所有的安全感几乎都来源于她。”

“我以为我能和她度过很多个十二年，但是她现在要死了，我要失去她了。”

娇娇痛哭出声，即使在最恨她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过要她死。

“她少时读书勤勉又用功，先生每次都夸她聪敏多智，夸她有治世之才，是天生的储君人选，她幼时和我说她将来要做个明君，为百姓谋福祉，长大后果然应了先生的话，她入朝堂以极快的速度征服了那群老臣，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储君，施展着自己的才华。”

“她会是个很好的君主的，她应该有个很好的未来的。”

娇娇的心好痛，她从未觉得人生如此无常，上一次见面两人还在争执不休，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居然命不久矣了。

她接受不了子言会是这样一种结局。

听着娇娇的回忆，顾川的脸色有些发沉，娇娇的童年和少年时光几乎都有魏子言的存在，而自己错过了娇娇那十二年的岁月，只能从描述中勉强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娇娇。

“娇娇想她活下去吗？”

“想，我不想她死。”

娇娇抽噎着点了点头，紧紧抱紧顾川纤细的腰肢，整个人透露出颓废又悲伤的气息。

顾川不再出声，尽量放松着身体，让娇娇能靠的舒服些，将手指轻轻插入她的发丝，顺着头发滑下，一下又一下。

“顾川，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不想失去你。”

听着娇娇浓厚的含糊鼻音声，顾川有些愣神，仔细分辨了一会后，心底软成一滩水。

本想好好给娇娇点教训，娇娇却总在不经意间哄好他。

“别担心，我会永远陪在娇娇身边，和娇娇度过接下来所有的岁月。”

顾川回来后便一直烦躁不安，他想狠狠地去质问娇娇，却又怕惹恼娇娇，这世间男子地位低下，纵使他是宰相的嫡子，嫁人后也只能依附于女子。

娇娇，我很高兴你今晚能来找我。

轻轻在娇娇的发顶落下一枚微不可闻的吻。

“顾川，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的，即使娇娇不要我了，我也不会离开娇娇。”

看着娇娇不安的眼神，顾川心疼的将她抱紧。

他如明月般的妻主，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眼神。

娇娇应该恣意的快活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应该放声大笑玩闹着，而不是无助孤独的躲在角落里舔舐着伤口。

感受着顾川身上满满的安全感后，娇娇涌现出阵阵困意，一下一下的点着脑袋。

“娇娇困了便睡吧，我守着娇娇。”

顾川动作轻缓的将娇娇抱起，步伐沉稳有力的朝着院子走去，感受着顾川一下一下规律的心跳声，娇娇阖上眼皮陷入熟睡，传出绵长的呼吸声。

低下头看了眼娇娇柔和的睡颜，顾川渐渐停下脚步，抱着娇娇沉默的注视着天上的月亮，像座孤独的塑像，直到月亮隐入云后，才抬起脚步继续往院里的方向走去。

将娇娇轻轻放在床榻上，摸了摸她有些蹙起的眉毛，等到娇娇神色放缓后，才放心的收回手。

顾川换上一身夜行衣后，从书柜的底层掏出了一个瓷瓶，看了眼娇娇的方向，犹豫的换成了另一个瓷瓶。

趁着夜色，顾川动作利索的再次潜入太女府，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主院，无声无息的撒下一把粉末后，周围的侍卫和小厮纷纷昏倒在地。

将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偷偷藏入袖口，小心翼翼的推门而入，放轻着脚步声迈向层层床幔后的身影。

“表弟，不知深夜来我太女府所为何事？”

顾川见行踪被发现了，也没了伪装的兴趣，利落的摘下脸上的面纱，毫不客气的坐在桌子前倒了杯茶。

“怎么，表弟这次不怕我下毒了？”

“哼，论下毒，普天之下没人能超过我。”

顾川冷笑了两声，回怼道，干脆利索的一饮而尽，将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还有，不要叫我表弟，皇家无亲情，这一点太女殿下想必更清楚。”

细细打量了一番魏子言，顾川毫不掩饰脸上的幸灾乐祸，得意洋洋的嘲笑道：

“一贯谨慎的太女殿下，竟然中了断魂散，你怕不是活不过两天了吧。”

“你深夜前来，难道就是为了嘲笑我一番？”

魏子言恢复成平日里自信矜贵的神色，语气淡漠的回了回去。

“娇娇今日在我那歇下了，我实在兴奋难耐，便想着出门散散心，你猜怎么着，我一抬头，竟然来到了太女府，想着太女殿下也许还没睡，便想前来拜访拜访。”

“你毫不留情的药倒了我的侍卫，就是这样来做客的？”

听到顾川说娇娇今日睡在了他那后，魏子言心被狠狠揉搓成一团，心里充满了嫉恨和难堪，面上却是淡淡一笑。

“表弟还未成婚，便留娇娇住宿，若是被顾相大人知道了，恐怕你和娇娇都讨不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