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他与裴氏财团的人起了争执。

他身上的伤，是拜裴家人所赐。

他被家族里的人，当一条野狗般的羞辱。

而他的母亲对于这些，向来就是冷眼旁观。

甚至轻描淡写对他说出了，‘你现在这样子就是不值得我心疼’，‘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人会爱你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本无关痛痒。

可裴西宴那晚，却因为那句话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

他的手落在女人纤长的脖颈上，逼着她一字一句的发誓。

池嫣从那令人窒息的回忆中，缓慢的回过神来。

她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微微一笑。

“我不会再跑了，我爱裴西宴，我要永远跟他在一起，生生世世，死……也要在一起。”

这是她前世被逼着发下的誓言。

也是她今生，穷其一生，都会遵守的誓言。

越往下听，他面上愈发阴翳的可怕。

那一双漆黑的眼看着她，像是要渗透进她的灵魂深处。

他很确定，上辈子的他，是她的梦魇。

对于她说的这些，他相信。

他相信，他是可以做出这一切的人。

然而此时的心境到底是不同的。

这一年来与池嫣的朝夕相处，让他真正体会到了爱与被爱。

这一刻，他竟然有些不愿意，不想相信自己的残忍。

池嫣的口吻听上去还算平静，“是我的错，是我做了很多愚蠢的事，最终，才落得那般……惨死的下场。”

惨死？

“是我……”

“不是！”池嫣知道他想说什么，他话音还未落，她便着急将他的话打断，“是池蕊跟叶成风。”

池嫣放缓着自己的呼吸，将前世有关死亡的那一幕，像是说故事一样，说给他听。

可是没有办法，哪怕是在她故意装作不痛不痒的情绪之下，他却还是身临其境一般。

那逼真的代入感，让人窒息。

池嫣感觉到覆在自己上方那高大的身躯，此时像是一棵被拦腰折断的树，摇摇欲坠。

她感觉到了他的颤抖。

忽而，一滴湿漉，落在池嫣的面颊。

池嫣愕然，她下意识的想要撩起眼，仔细看看……

可裴西宴却再一次将那条领带，轻轻地搭在她的眼上。

然而池嫣双手还被那红绳绑着，哪怕领带只是轻轻地搭在她的眼神，她也解不开那束缚……

“你放开我，好不好？”

“不好。”他低哑的声音，绷紧又变了声调。

裴西宴绝不想让她看到他这会的情绪。

那是他连自己都无法消化的情绪。

入秋时节，雨水不绝。

池嫣忽而听到了窗外的暴雨和惊雷。

她下意识地放软了声调，“我怕……”

倒也不是真的怕，只怪那会自己脑子一热，竟然跟他‘重温旧事’，这会那落在她手上的红绳有些紧，她挣脱了几下都没挣脱开来。

“你放开我，好不好？”

池嫣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却感觉身前突然多了些重量。

是男人的脑袋……埋在了她的心口。

灼热的呼吸，让池嫣心脏都被烧的疼。

“阿宴哥哥？”

“别动，好不好？”

他只想那么安静的靠一会儿。

闻言，池嫣身子果真一动不动的。

裴西宴听着她 紊乱又强烈的心跳声，慢慢的，他终于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

池嫣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等到她醒来时，已经是正午。

今日是一个暖阳天，温暖的阳光透过未拉严实的窗帘缝隙洒落进房间，池嫣抬手，搭在自己的眼上，遮挡住有些刺目的亮光。

有关昨晚的一切慢慢涌了上来。

她用力的掐着自己的掌心，确定那真的不是梦。

逼着自己忍住心中的那阵兵荒马乱，尽量平静下来。

隔了好一阵，她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紧接着，那熟悉而沉稳的脚步声，在朝她一点一点靠近。

池嫣下意识地又闭上了眼。

在反反复复中，紧张的情绪一下又攥住了她。

很快，裴西宴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的那一张脸，苍白的没有丁点血色。

他显少有如此脆弱的一幕，就连今早陈姐看到他这模样时，都被狠狠吓了一跳。

裴西宴目光落向床上的人，其实他早就知道她醒了，她装睡的时候，眼睛会闭的特别紧，更何况这会她的睫毛还在细微的颤动着。

“你要是现在不想见我，我就去公司了。”

他话音一落，池嫣立马睁开了眼。

她撑着疲软的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别走，你今天留在这陪我好吗？“

她黏他，也需要他。

看着她依然对自己那般义无反顾的追寻，裴西宴心中一阵刺痛。

他想起了在她归国 后的那场同学聚会上，她推开他的包厢门，撞入他的怀中，亲吻他的唇。

动作虽然大胆，眼神里却始终透露着小心翼翼，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一举一动都跟变了形似的僵硬。

那时候的她，大概还没从前世他给她的阴影中摆脱出来，可她却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这其中花了多少的勇气，克服了多大的恐惧，他无从得知。

当然，他也不知道，她重获新生的喜悦。

池嫣见他不说话，一时之间，心里也很没底。

她悄悄地挪动身子，朝他靠近。

还未等她有所举动，便听见男人开口。

“抱歉，我今天还是得走。”

“阿宴哥哥……”

她下意识的想去拉他的手腕，却硬生生的落了空。

他猝不及防的离开，让池嫣心中发紧。

怎么会这样？

*

池嫣以为他无法接受她的‘重生’。

可池嫣不知道的是，那天裴西宴从玫瑰庄园似是落荒而逃的离开后，他并没有去公司，而是去了寺庙，跪拜了神佛。

他本不信神佛。

可这一刻，他怀着虔诚的信仰，一个石阶接一个石阶的往上跪拜，犹如人世间最忠诚的信徒。

京州静安寺，香火旺盛，在高山上朝阳而建。

他一共跪了上万层的阶梯。

他握着的那一串佛珠，在阳光下，泛着明亮的光泽。

这是当初池嫣替他求的。

那时她说，我只是想让神佛能庇你一生，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施主，你求什么呢？”主持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