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多的时候，薛凌和王青回来了。

不仅她们回来了，程焕然和薛扬随后也回了家。

薛凌累吁吁倒在沙发上，解释：“小虎子找到山悠了，只是她还不肯回来。不过，小虎子已经哄住她了，说是要陪一陪她，带她去散散心。”

阿虎惊讶瞪眼：“啥？大晚上的——散什么心？！外头冷得要命啊！”

王青疲倦叹气：“他们说要开车去散心，我们还能说什么？冷是冷，可车里暖和呀。能顺利找到山悠，把她哄住就行，我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啊！”

程焕然微笑安抚：“虎伯，您别担心。山悠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也没有做一些偏激的事情。小虎子可能怕我们人太多，他们有些话不能好好商量，所以避了开去。”

“是啊！”薛扬喝着水，道：“人家小两口指不定还要浪漫一场！咱们就别瞎操心了！”

程天源抱着睡着的小小虎，压低嗓音：“行了，人找到了，没事了。孩子睡了，你们别嚷嚷。然然，去后厨把保温锅端来，一人一碗燕窝吃下去暖暖身子，然后各自回房间歇息。”

“好！”程焕然快步离去。

薛扬则起身，摆摆手：“我就不吃了，省得会发胖。我晚饭吃得蛮饱的，现在也还没饿。我陪老婆孩子去了。各位，晚安啊！”

“去吧去吧！”

“天气冷了，检查一下孩子们房间里的温度，再看看他们有没有踢被子。”

薛扬应了一声，很快溜不见了。

王青捶了捶后颈，难受皱眉：“阿虎，过来帮我按一按脖子……我的颈椎病又犯了。”

“啥？”阿虎赶忙爬坐起身，缓慢挪步过来，“咋又犯了？是不是在外头冻着了？”

王青歪倒在沙发上，没好气：“你倒是快点儿啊！”

阿虎哭笑不得，解释：“俺这脑袋嗡嗡作响，一动就容易痛。俺也想快，可俺快不了啊！”

“忒没用！”王青忍不住骂：“关键时刻掉链子！最关键的时候你就用不上！靠你！我指不定早凉了！”

阿虎好不容易挪过去沙发后面，赔笑：“胡说八道啥呀！饭菜不吃才会凉，人可不能凉！”

“我的心够凉了。”王青红着眼睛皱眉：“咱们这样子自顾不暇，还要帮着看孙子。小孩子不懂事，不知道要体谅体贴咱们，我们不怪他们，因为他们都还小。可儿子儿媳妇都不是小孩子了，也不见得他们哪一天能体谅一下咱们！他们吵个架，你发病我也发病，咱们就差被剥一层皮！造孽啊！”

阿虎郁闷撇撇嘴，找不到话来安慰老婆。

他心里头也难受得很，他也自顾不暇，脑袋嗡嗡痛着还得动手为老婆按摩颈椎——他也需要体谅和安慰，好不？！

唉！造孽啊！

程天源轻拍小小虎的背，低声：“行了行了，你们就少添乱吧。小虎子他根本就不懂得怎么体贴人。他天生不是那种会体贴长辈的人，你们强求也没有，看淡些吧。”

“不看淡又怎么样？心凉而已。”王青哽咽：“哪是什么天生的……要怪也该怪我们，没把自个的儿子教好，才会一步步走到现在。”

薛凌坐了起身，拉了拉身上毛衣。

“事情没那么严重，你们这是做什么？阿青，咱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怎么可能没点儿小毛病。没法子，谁让咱们老了啊！瞧！小虎子和然然他们，来来去去找了好几个小时，一个个都还精神得很。我们呢？路走不远，寒风一吹就哆嗦。也不能怪小虎子，他顾着哄悠悠，顾着陪老婆，自然没心思来想一想你们是不是也需要他。他一惯没这样的习惯，自然做不来。”

“对。”王青低低抽泣：“就是因为我们没培养他这个习惯……只会一味儿的付出，给他优渥的生活条件，要什么给什么，要干嘛就干嘛。现在好了，他就算长大了，成家立业了，他还是认为我们对他付出是理所当然的。可我们老了……我们不比当年了。他们折腾得了，我们是真不行了。”

阿虎见妻子如此伤心，心境愈发差了。

“阿青，要不——咱们回荣城去养老吧。与其在这里让儿女们嫌弃厌烦，还不如去老家待着清静点儿。”

王青听罢愣了愣，似乎在考虑这个方案。

程天源瞪了瞪阿虎，沉声：“别是风就是雨，想一出又一出！当初你们为什么要选来帝都养老？还不是贪图离儿女们近些，当你们真正需要他们的时候，能有儿女在一旁照顾着。你们也想带带孙子，含饴弄孙，享受一点儿天伦之乐。怎么？一下子就通通不要了？”

“可能吗？”王青擦着泪水，有气无力：“他们那么爱折腾……我心里头乱得很……随他们去吧，爱咋滴就咋滴，我们不管了。我们需要他们的时候很多很多，可他们能为我们做多少？连关心一句都没有！”

薛凌抽了纸巾递给她，叹气：“我们为儿女好，并不是图他们多少。可能是我们还能动，还能依靠，所以他们还习以为常认为都挺好的，压根没为我们想太多。不过，我们哪一天真的倒下了，他们绝不会对我们不理不睬。你们靠近孩子们养老，不就是图真正动弹不了的时候，有儿女能孝顺照顾吗？不就是图能天天看到他们，还能看到孙子孙女绕膝欢乐吗？”

“是啊！”程天源睨了睨他们，低声：“你们两个人回老家去养老，难不成环境能比这边好？难不成平时还不是老两口互相照顾？离得远了，哪能三天两头看到儿女？哪可能你们真的有个好歹的时候，他们都能一直守着你们？没天天陪小孙子，你们能睡得下吃得香？冷静点儿吧！”

阿虎讪讪住了口。

王青抽抽搭搭，心累罢罢手。

“别来问我，我现在真折腾不了了。飞机就算再快，我们也没法来回飞了。咱们都这个样子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能多看几眼孩子们，就先凑合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