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在空气中的灰尘模糊了光线。

连绵不断的山体，树木高大挺拔。

陆家二老躺在摇椅上有说有笑，大老远都能听见他们的笑声。

水池旁，李丽面前摆了三四个桶，她弯着腰，有一下没一下地刷衣服。

陆诗诗一出来便看到陆家二老那张脸，习惯性地感觉心口一堵。

她刻意回避了他们，背对着身子，窜到了李丽身边。

李丽抽空看了她一眼，眉头紧锁，数落道，“你这头发也不吹一下”。

“快去吹干”。

说着，李丽又单手拎起一桶水，又催促了陆诗诗几句。

“好，等下就去”。

陆诗诗甩了甩还滴着水的发尾，默默在心底斟酌着语气。

“妈妈，我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她扭动了水龙头，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陆诗诗自觉拎过那桶水，声音有些轻，带着一丝试探，“高考成绩出来了，我过了一本线”。

“今天出成绩啊，哦豁，我都忘记这回事了”，李丽明显很惊讶，连忙关掉了水龙头。

“跟你爸说了没？”。

“还没”，陆诗诗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笑了，陆诗诗才放下心来。

但是，李丽高兴的同时，也催促着她，“去跟你爸说声”。

身后，陆家二老显然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们原本有说有笑的声音骤然一停。

他们一听清两人说话的重点，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幻莫测，多次望向陆诗诗，就是不肯多说什么。

陆诗诗始终不敢回头看陆家二老的表情，她依言寻找陆行义的身影。

陆行义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又震惊又开心。

“好，你竟然真的考上了”。

陆行义一直赞不绝口，脸上的笑意比任何时候都要发自内心。

正当大家沉浸在兴奋的情绪中，陆家老太太的一句话直接浇了一盆冷水。

她状似无意一说，语气藏不住的忧愁，“读大学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陆行义听到这句话，情绪又突然变得暴躁起来，吼道，“考都考上了，还能不给她读吗？”。

和谐的氛围仅维持了几分钟，又消散得无影无踪。

陆诗诗站在一旁，手指无意识地搅动着，随后，默默回到了房间。

老式按键手机的功能受限，并无浏览器的访问权限。

陆诗诗纠结了片刻，暗自深呼吸了好几次。

她翻出来一个小本子，输入一串数字，拨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电话呼出的时间很长，直到快要被自动挂断时，才被接通。

“付老师，您现在忙吗？”。

“什么事？”，付平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不知道在忙什么。

“我想问下贷款助学的申请条件”。

“哦，不太清楚欸，你明天去教育局问问吧”。

陆诗诗咽下了原本想要说的话，转而说道，“好，谢谢付老师”。

无人在意，付平的办公柜里压着一本崭新的贫困学生登记手册。

晚上，吃饭的时候，陆诗诗一度怀疑面前的人转了性。

所有人都主动给她夹菜，一筷子的肉全落在了她碗里。

“多吃点肉，你看你瘦的”。

“来，在学校也吃不到好的，现在毕业了，多吃点”。

“爷爷给你夹块瘦肉”。

就曾经被指责厌弃的缺点在这一晚也变成了溢美之词。

“你还是可以的”。

“这么爱读书”。

“安静的人还是读书厉害”。

陆诗诗看着碗里垒得高高的菜，有些不敢相信。

她嘴角一勾，不自觉浮现出一抹笑意。

但，下一秒，陆家老爷子的话直接让她脸上的笑意一僵。

“我刚刚特意问了那个武安”。

“他说你是这个”，陆家老爷子冲着陆诗诗竖起大拇指。

“别人说得我都不信，他说得准没错”。

陆诗诗嘴角一扯，发出一道无声的冷笑。

当事人所说的话在他眼里果然还是同样的结局。

自此之后，在陆家二老嘴里，她第一次成为了陆继东的榜样。

第二天，陆诗诗刚踏进一中校门口，便被抱了个满怀。

她仰头一看，正好撞进了少年的眼眸中。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她便被他扶住肩膀转了个身。

下一秒，一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她只能依稀听见少年的声音，“诗诗，捂住耳朵，要放鞭炮啦”。

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校门口响起噼里啪啦的响声。

这声音引得守在开会地点的同学急冲冲地跑了出来。

浓烟裹挟着硝烟味，随着风飘散至大家的鼻腔里。

就连商户也跑了出来，脸上带着笑意。

噼里啪啦的声音足足持续了十分钟。

不过这还没完，因为，下一秒，咻的一声，烟花直冲云霄，炸出嘭嘭嘭的声音。

绚丽的烟花在青天白日里失了颜色。

烟火一停，刘飞刀的身影出现在了保安室门口。

他身后还站在一中的校长。

“来点掌声，送给自己”。

大家对刘飞刀的话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一听这话，立马鼓掌。

刘飞刀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清了清嗓，才说起其他。

“还有咱们一中18届的文科状元和理科状元都在这了哈”。

刘飞刀这句话一说完，便多次将目光留在陆诗诗身上。

可惜，陆诗诗这丫头没能接收到他的暗示。

过了一两分钟，她还靠在傅如斯怀里四处张望。

这小动作惹得傅如斯浅浅一笑，他将手搭在她肩上，并未提醒。

最后还是刘飞刀看不下去了，直接点名道姓，“陆诗诗，别找了，文科状元就是你”。

陆诗诗反手指了指自己，有些意外地道，“我？”。

刘飞刀点了点头，再次给了她肯定的答案，“嗯，你”。

这一下，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陆诗诗。

陆诗诗一时不察，她看着面前这些陌生的脸庞，脑海里渐渐浮现出陆家所有人的面容。

熟悉的压迫感袭来，让她不自觉躲避着他们的目光。

傅如斯就在她身后，默默将她所有的反应纳入眼底。

他轻轻拍了拍女孩的后背，转而捏了捏她的肩膀，鼓励着她。

“诗诗，相信你自己，你很优秀，很值得，所以，不要紧张”。

陆诗诗不自觉顺着他的力道挺直了腰杆，不再刻意躲避陌生人的视线。

她尝试着扯出一抹微笑，回复着陌生人的注视。

“呜呜呜，好般配，不愧是我磕了三年的cp”。

“有没有人说过，陆诗诗长得也挺好看的”。

“哎，你这么一说，确实哈”。

“以前光顾着看她的成绩了，都没太注意她的脸”。

“就是太瘦了，瘦巴巴的，感觉有点体弱”。

“我觉得刚刚好啊，你看这体型差”。

“感觉傅如斯一抱，就能把陆诗诗一整个抱在怀里”。

毕业后，大家对于八卦的讨论显然不太避讳。

那眼神恨不得把傅如斯和陆诗诗盯出个花来。

陆诗诗往后扯了扯傅如斯的衣角，轻声道，“她们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傅如斯的眼神扫过了好几个陌生面孔，直到他们转移了视线。

听见女孩这道发着愣的声音，他默默解释道，“他们可能太兴奋了”。

随后，在女孩看不到的角度下，他默默给刘飞刀递了个眼神。

所幸，刘飞刀秒懂。

刘飞刀清了清嗓子，佯装看了看手表，好心提醒了一句。

“时间也差不多了，大家先去开会的地方集合”。

“咱们今天请来了一位老朋友给大家做指导”。

刘飞刀的话音刚落，傅如斯便手臂一滑，直接揽住了女孩的脖子。

两人扬长而去，到了场地后，舞台上的老熟人令两人面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