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昏睡少年身旁的阿飘突然消失，孟婵将她的精神体附身在了邪神像上。

与此同时，傅怀玉心底的呢喃声突然温柔许多。

祂说：

“我会达成你的愿望。”

少年警惕的问：“那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在傅府的八年已经消磨完他对“善念”的所有期待，他不信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好，也不信自己能撞大运，遇到乐善好施的贵人。

孟婵愣了愣，她没想到少年会这么问。

桃花瞳中秋水微漾，似是怜惜。

祂说：“你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且记得，”

“遵从本心就好。”

这是一场心境历练，她虽然拥有系统给予的三次干预机会，但凝练何种道心，归根结底还是要看少年自己。

这一句话，是她能给予的唯一提点。

一片混沌中，傅怀玉似乎看到了一根手指向自己眉心点来，那根手指纤细白皙，像是无瑕美玉，沾染着点点桃花清香。

让人觉得触不可及，也让少年心中无可避免的生出些许自卑。

他们之间的差距，犹如天间云，与地上泥。

脑中突然多了一团团陌生的信息，傅怀玉还来不及消化，神思就被迫抽离出这片混沌之地。

秋风吹入，他打了个寒战，身子乏力眼睛却是晶亮的。

“功法！”

脑海中多出的讯息，竟然是一部修炼功法！

叽里咕噜！

喜不自胜的少年肚子传来一阵怪叫，饶是四周无人，他面上仍染上了些羞赧。

自离开怡春苑，他就没再进食过。

鼻尖传来一阵勾人的食物香气，他不可自制的咽了口唾沫，挣扎着站起身，这才发现神像前的香案上居然放着几个小碟。

桃花酥，牡丹卷，桂花糖糕......摆的满满当当。

“应该是香客带来的祭品吧。”

这间破庙竟然还有人来祭拜？

少年顾不得细思，他满心满眼都被碟子上精致的点心吸引了去，肚子中的馋虫被牵动，几乎要盖过理智一头。

傅怀玉狠狠掐着手心，让自己维持清醒。

经过方才一事，他对堂中神像心存敬畏，他知道这是予神的祭品，凡人不能碰。

可是......

他捂着肚子，小脸上冷酷的表情转为纠结，终有几分和年纪相符的可爱。

看到他这副表情的孟婵忍不住姨母笑。

傅怀玉抬起头，细细打量着挂着几条破烂经幡的神龛后蒙尘的神像。

来时不曾注意，现在才发现这是一尊极为少见的神女像。

虽有破损，那双桃花瞳却雕刻的极细巧，发上以木枝做簪，微笑时唇畔有两点小小的梨涡，让人无端生出亲近之意。

“祂刚才说，遵从本心。”

揉了揉裤脚，他小声说：“我这就是在遵从本心。”

似乎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个理由，少年抿抿唇，伸出小手拿了块桃花酥在嘴里小口小口的咬着。

满口酥脆，香气在唇舌间爆开。

好香啊，傅怀玉感觉身子都因手中这一块小小的点心而暖和起来，

原来他不是只能吃残羹剩饭，

真甜呐，他忍不住扬起嘴角，终于展露出年少时的天真烂漫，

原来这世间还有这许多美好。

满天神佛，终有一人助我。

难得饱餐一顿，傅怀玉摸着圆滚起来的肚皮，心头久积的雾霾终于散去。

他在暗无天日的深渊中看到一丝光明，只这一点光亮便能支撑他走很久很久。

接下来的两年，他在酒楼打过杂，在药铺帮过工，走过十多个城池，翻过很多座山，走过很长的路，却不曾在任何一处停下脚步。

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继续向前，这不是你的归宿......

孟婵看着他从稚子成长为青葱少年。

圣火宗山脚下，钟声九响，无数通过入门选拔的少年往山头涌去，各个朝气蓬勃，如大日初升。

傅怀玉在人群最后慢慢走着，他身边有位穿着粗布衣裳，面容憨厚的小子，往前冲了两步后又退了回来，他挠了挠脑袋，满是好奇的问：

“傅小弟，你怎的也不着急？”

“就不怕好的住处被别人挑了？”

身后的孟婵满脸恨不得把他抗在肩上驮着他上山。

这慢悠悠的性子，可真是要急死人哦！

一号崽崽也算苦尽甘来，既入圣火宗，凭他的资质想必日后定是一帆风顺，再者，有宗门师长指点，心境悟道的大方向上总是差不离的。

抽离感突然传来，伴随着冰冷的系统声音：

【明心道镜试炼暂时结束，请宿主为下次试炼做好准备。】

话音刚落，脑中一片晕眩，再睁眼时，她又躺在了东来阁中的床榻上。

揉了揉额角，她将叠的整齐的被褥摊开往身上一铺，双眼一闭陷入梦乡。

卷累了，再歇歇吧。

·

“傅小弟！我问你话呢！”

见他不答话，还一脸神飞天外的模样，少年伸手在傅怀玉面前晃了晃。

后者眨了眨眼，似回过神来，抿着双唇声音极低：“没什么。”

可莫名的空虚寂寥却紧紧包裹着他，

似乎，少了一样东西。

·

一觉醒来，孟婵顺手用精神力梳理会儿丰稔田，这块宝地被华怜白糟蹋的不像样，加之用精神力翻整灵田十分费力，她每日花上小半个时辰，此时东倒西歪的灵草终于看起来顺眼了些。

见窗外阳光明媚，她伸了个懒腰，悠哉悠哉的走了出去。

昨夜下了场急雨，地上尚留未干涸的水渍，日光照下水面如镜，倒映出花草云天。

孟婵心头一动，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物。

正是在春渐岛盛家七星阁中得来的宝镜碎片。

她曾试过往其中注入灵力，探入精神力，甚至逼出精血涂抹在镜面上，可惜没有等来半点异动。

可此时，她突发奇想，脱手将宝镜碎片抛出，右手一展，运桃枝现，她剑舞飞花，木属剑气如翡如玉，带着内敛的凌厉。

她并非纯粹的剑修，在剑道境界上止步已久，在自悟神通后虽隐隐触摸到剑芒的境界，但还称不上真正踏出那一步。

少女舞剑的模样清晰映入碎镜之中，那片于空中划过的碎镜居然不曾落地，而是悠悠悬于半空之中，发出浅淡的白茫。

果然如此！

镜子嘛！你不照它它如何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