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中秋那晚见识到了程言的野心和手段，程兴业就变得有些沉默了，他不太搭理程斌，见到程言的时候也显得很是别扭，好像一下子和程言生疏了起来。

柳如惠显然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她和自己丈夫不一样，她是个生意人，从小就是，对于天下如何如何她并不太在意，她只在意自家过得如何，自家铺子盈利是否还过得去。

得知了整件事情，柳如惠惊愕一瞬，随后就想开了，不过她也没帮着劝说自家丈夫。

她早对皇帝不满了，儿子要翻旧账，她自己乐的支持，只是自己丈夫是什么样的人她清楚，这件事在他那里很难过去，他能默许两个儿子的行为，不把他们逐出家门，一家人还能生活在一起，这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和两个孩子产生的隔阂磨不磨灭，也没什么关系。

至于事情失败了会怎么样，柳如惠从来就没想过。

他们家有钱有名望，家里文臣武将和商人都有，多好的条件，怎么会输？

况且他家儿子是被神仙托梦了的，是上天赐福下来让他开启一段新的政治，决计不会输。

柳如惠想着，也决定不再怠懒了，从今天开始她要重新拾起从前的经营，娘家那边也要多走动走动，多赚些钱，儿子做大事的道路也会铺的平一些。

程兴业虽然心里还是有道坎，但他知道自家儿子也许真的能开创一片盛世，再加上他对于现在的朝政也已经十分失望了，所以无论是处于为自家性命还是为了黎民百姓，他都不能再松散度日。

一时间乾安侯府里的几位主子整日都忙忙碌碌的，连带着下人都不敢偷懒，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做事。

能偶尔偷闲的也就只有程言了，齐府被抄了之后，齐远在外面客栈住了一晚，然后就背着他的包袱过来投靠程言，两人住一个院子，用一个书房，一起为了明年春闱做准备。

程言能一坐一半天，齐远是绝对不可能的，读了一会书就要跑到他跟前上蹿下跳，搞得程言也读不了书。

程言很想揍他一顿，他也这样做了。

每次齐远上蹿下跳的时候，程言就笑眯眯的放下书，问他要不要学武，他和程斌学了点，可以教教他。

于是齐远每次被揍得鼻青脸肿却还挑不出半点错来，于是渐渐地，齐远再也不敢闹腾了。

程言很满意，看书都看得多了些。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刚入了冬就下了一场小雪，府里年长的老人说这是瑞雪兆丰年，瑞不瑞雪程言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一年的冬天怕是要冻死不少人了。

程言裹着厚厚的狐裘，撑着伞站在落了一层薄薄积雪的小院里，旁边齐远裹着厚棉衣，抱着个汤婆子，打着伞踢着地上的雪，一脸的没精打采。

不多时，程斌大步朝着院子走过来，满脸的气愤压都压不住。

“大哥，是不是事情没谈妥？”，程言见他这般模样就知道事情并不顺利，他迎上去将手里的汤婆子递给程斌，叹了口气道：“你不该如此鲁莽的。”

“我以为事关边关将士和百姓们的生死，他们会和我一样忧心焦虑，却没想到他们对此丝毫不关心，反而拿着这救命的事情当做筹码想要谋求好处！真是该死！”，程斌没接那汤婆子，想到他去拜访的那些官员贪婪愚蠢的模样，程斌就恨不得拎着拳头揍他们一顿，然后逼着他们上谏的上谏，出东西的出东西。

“意料之中的事，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放在现在的大晋在合适不过。”，程言眼底闪过一丝讽刺。

记忆里这个冬天就是一场浩劫，比平常冬日冷了不止一倍两倍，百姓家囤积的木柴不够，冻死饿死的不在少数！

边关地区更是冷寒，穷乡僻壤军饷迟发，那里驻守的将士们更是缺少炭火，不过早春就冻死了人，冬天过去之时，边关十万将士竟然死了三万，这还没算上冻伤的！

就这样，朝廷依旧漠视了边关将领催促粮草饷银的请求，边关军没死的也落下了病，心也寒了，次年开春，饿狠了的鞑子南下抢掠粮食、妇女，边关军毫无意外的没能守住城，鞑子一路攻破了无座城池，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最后大晋损耗了几万兵马，折了两名小将领才将他们打败。

程言记着这件事，铺子盈利之后就派人砍树做炭火，同时大量囤积木柴，可等到冬天来了，程言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他现在明面上已经归顺了大皇子，成了其他几个皇子的眼中钉，这几月来没少被针对，虽然都只是小打小闹，也足以见到其他几个皇子对他们的除之而后快的心思。

送炭火是要出京的，程斌手里有兵，但没有皇帝的命令不可能调动他们，否则就是杀头的大罪，大皇子手里也没有兵，相当于他们现在手里没有人，皇帝也不愿意给军饷，也就没办法借着送粮草军饷的由头将木炭一起送过去。

他应该早点将东西送过去的。

程言苦恼的有些头疼了，回家这么久，一切事情都顺顺利利的，他就有些沉溺在家里的舒适区里，都忘了时时刻刻思虑全局才能做到万无一失了。

好在事情还有转机。

“大哥，你去问过大皇子没有？”，程言问道。

“还没有，我实在气愤，还没有去大皇子那里。”，程斌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面前面色淡淡的程言，回答道。

“那就好”，程言松了一口气，他扭头看了一眼神情恹恹踢雪的齐远，抿了抿唇转头跟程斌耳语了两句。

程斌神情复杂，他迟疑的看了程言一眼，见他满脸坚定，没说丧气的话，只长出了一口气道：“好。”

程斌风尘仆仆的又出了门，程言见程斌离开，转身对着齐远道：“走了。”

齐远点了点头，他将被他踢翻了的小雪堆重新堆好，然后撑着伞跟上了程言。

迎面吹来一阵冷风，齐远打了个哆嗦，裹紧了身上的棉衣，劈了一眼一脸严肃的程言，他顿了顿，挤出一个笑道：“不过是想个法子去送炭火，你怎么这幅要去和人拼命的表情？若是你和你大哥说的法子不成，我带是认识京中的一个信誉很好的商队，保证把你把东西安全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