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亮，赵东城两口子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大门外有人一边敲门一边喊着：“赵东城，开一下门，我来了。”

“这是谁呀，天还没亮就敲门。”王月琴揉着眼嘟囔道。

“听声音像是老歪。”赵东城说着，拉亮灯，披上衣服下了床。

他到当门看了看座钟，竟然还不到五点。

他打开大门，门口站的人正是老歪。

“你这是干啥呢，天不明就跑来了。”赵东城略显不满。

“你不是让我今天过来收猪吗？”老歪笑道。

“我是说了今天把猪卖给你，但是，我让你来这么早了吗？这都还睡着觉哩。”

“我也不是故意来这么早，半夜里我给一个工地上送猪肉，回来的时候刚好从你这里经过，想着趁便把你家的猪拉走算了，省得我再专门来一趟，你看，我给人家送猪肉的三蹦子就在路口停着哩。”

老歪说着，用手朝路口指了指。

这时，王月琴也起来了，忙着去厨房准备猪食。

老歪却打开猪圈门去抓猪。

赵东城回屋重新穿了衣服，出来时看见了，马上冲他说道：“你不要这么急，猪还没有喂哩。”

“我要是还没来，你们把猪喂了就喂了，我没看见就行，现在既然我来到了，你们总不能当着我的面喂猪吧？”老歪嘴上说着，手没有停。

“谁让你来这么早了，难不成俺还得半夜里起来喂猪吗？”赵东城见他还是要抓猪，就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拉他。

“你现在如果真要喂，那这猪我就不要了。”老歪被赵东城从猪圈里硬拉了出来，他有点来气。

“你要是真的一点也不让喂，那这猪我就不卖了，我杀猪过年，这样更好。”赵东城没被他吓住。

“喂点就喂点吧，说实话，我这是第一次答应别人当着我的面喂猪的，咱先说好，最多只能喂二斤猪食，多了我真不要了。”老歪愣怔了片刻，还是作出了妥协。

这时，王月琴在厨房里喊赵东城，让他把猪食端到猪圈里去。

赵东城到厨房里一看，吓了一跳，小声道：“你这可边可沿的一大盆，老歪肯定不答应。”

“你先端过去再说。”王月琴只管催他。

果不其然，赵东城刚把猪食端出来，老歪一看见就吵上了：“你们这是想把猪撑死啊，这一大盆吃下去，我别说赚钱了，还要赔钱哩。”

“你先让猪吃，吃一会儿就给它端走，这还不行吗？”

赵东城和老歪在猪圈门口推来推去的，猪食在大盆里被晃荡得撒了一地。

老歪没有赵东城劲大，赵东城最终还是把猪食端到了猪面前，大白猪一见，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赵东城回身拦住老歪，不让他靠近猪食盆，老歪猴急，不时用脚去勾猪食盆，但他一伸腿，赵东城就把他往回拽一下，他始终无法得逞。

王月琴在旁边看着他俩的滑稽模样，忍不住捂着嘴巴偷笑。

不知王月琴在猪食里加了什么好吃的，猪吞得“咣咣”直响，一大盘猪食眼看着下去了一半。

老歪一看，干脆不管了，一拧身子要走。

赵东城没拦他，只是不让猪吃了，把猪食端厨房里去了。

老歪走到门楼下边又转了回来，对正看着他的王月琴说：“你们喂得太多了，得去称。”

王月琴当然不答应。

赵东城从厨房里走出来说：“你深更半夜来收猪，目的不就是不让人家喂猪吗？谁家卖猪前一点也不喂？俺这喂得还是少的，去称？不可能！”

老歪调头又要走，赵东城两口子都没拦他。

老歪走到大门外，看看后边没动静，还是回来了。

“算了，既然来了，我也只好认了，不能白跑一趟。这回可以抓猪了吧？”

“说漏嘴了吧？你专门过来的，还找借口说是顺道，怪不得人家叫你老歪，歪点子真多。”赵东城打趣他。

“抓吧。”王月琴笑道，“腊月不赌气，正月不吵嘴，收不收，你自己当家。”

老歪抓猪真是个好把式，都没用赵东城动手，只几下子，就把二百多斤重是大猪按倒在地，赵东城赶紧把早就准备好的绳子拿过来，把猪的四条腿紧紧地绑住了。

过称的时候，因为高低称，又吵嚷了半天，最后总算找到了双方都能接受的平衡点。

老歪把猪拉走后，天才刚刚麻麻亮。

王月琴洗了手脸，把钱放好，又搂着贝贝睡下了。

昨晚出了那个事，赵东城本来一夜就没睡好，现在又被老歪的变态弄得哭笑不得，他一时继续睡觉也不是，不睡也不是。

自己纠结了半天后，他索性不睡了，带着账本，骑上摩托车去了窑厂。

由于他来得太早，看厂子的人还没有起来，都还睡着，四周围一片安静。

赵东城停好摩托车，走到河边的一个高坡上坐了下来，一边抽着烟，一边看那河水慢慢地向东流着。

这条河里的水一直都很奇怪，冬天很少结冰不说，如果你把手放进河水里，你还会感觉到河水温温买的，完全没有冰冷之感。

第97章 赵东城见他说得很轻松，也就点头同意了

这肯定不是因为气温的问题，因为除了这条河流之外，离这里不远的地方，那些别的河水，手放进去后，就寒冷刺骨了，逼得你立即就要把手拿出来，不然马上给你冻麻木了。

当然，要是人整个地站在这条活水河里，那可能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腊月很冷，腊月的清晨更是冷上加冷。

此时，河面上起了一层白雾，那白雾随着微风，轻轻地晃动着。

今年六组有好多人家没有打粉，都是把红芋犁出来后直接卖了，因为家里的劳力在窑厂干活，打粉的事就顾不得了，反正有窑厂发的工资花着，他们也就对打粉多挣的那几个钱，不在乎了。

自从进入腊月，暖和天就不多了，砖机只能时开时停，好在前期积累的砖坯还多着，窑上的需求倒是不用发愁。

到了年底，有些事情得兑现了，赵东城想了想，别的该发的钱已经发出去了，只有老六老七的钱还没有给。

老六贩粉丝回来好多天了，他刚回来的时候，知道了窑厂被查封的原因后，当时就表了态，只支持他赵东城，别的人他一概不认。

这让赵东城很感动，很庆幸自己交到了言而有信的朋友。

他想，如果当初信了周顺昌的话，真的对老六老七一分钱不给，现在还不知道怎样一个混乱的局面呢。

有些事情，还是不能乱听别人怎样说，在关键的问题上，最终还是要自己拿主意，不然，吃亏只能是自己。

既然老六仗义，自己就不能对不起他，该给老六老七的钱，只能多，不能少。

他今天把账本带来了，他想让老六老七看看，以便他们心中都有个数。

如果老六老七不放心，也可以签个协议，不过，在农村里，大都是口头协议，真正落到纸上的不多。

农村人重视的是信誉，至于法律约束力这一层，农村人反而不太重视，当然，也有人因此吃过亏，但吃亏了就改了吗？没有，接下来还是老样子，仍然是信誉为先。

当赵东城抽完第二支烟时，他听到了拖拉机开过来的声音，他扭头看看，三柱开着拖斗四轮已经快到窑厂了。

赵东城从坡上下来，走回厂房，这时候三柱也刚好跳下车，走了过来。

没说上几句话，赵东城马上把昨晚自己家里发生的事，跟三柱说了，三柱很是吃惊。

“应该是招贼了，小偷可能认为你开窑厂，家里肯定放了很多钱，趁晚上你不在家里的时候去偷，以后得注意了。”三柱习惯性地作出判断。

赵东城点点头，让他往家里拉几车砖，再找几个人把墙头加高。

这时候，看厂子的人都起来了，做窑厂维护的工人也差不多都到了，赵三柱招呼一声，马上有几个人跟着他过去，开始往车厢里装砖。

天已经大亮了，赵东城给老六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并说最好叫上老七，两个人一块来。

不大一会儿，老六骑着摩托车过来了，赵东城见只来了他自己，就问他老七为啥没来。

“他家的粉一直没有下，这刚瞅到机会，在家下粉呢，他说了，窑厂的事跟我说就行了，他听我的。”老六笑着说道。

两人说着话进到了厂房内，赵东城把账本拿给老六，让他好好看看。

老六随便看了一下，就把账本合上了。

“因为相信你，才跟你一起做这个事，既然相信了，这账本看不看也就无所谓了。”老六说得很真诚。

赵东城让他还是仔细看看，说是如果有啥疑问，可以提出来，越是朋友之间共事，越不能马虎。

老六坚持不再看了，赵东城没办法，只好把钱拿出来，递给他：“这总共是两万五千块钱，其中你的一万，老七的一万五，我可能算的不是很精确，但差距也不会很大。”

“给我的有点多吧？”老六接了钱，笑道。

“我认为不多，潘老三的窑厂能收过来，你帮了大忙，别的方面也没少麻烦你，而且，股份的事，咱也是说好了的。”

接着，赵东城问他，股份的事，需不需要签个协议，老六哈哈笑了：“处得好了，互相信任了，签协议干嘛？如果互相之间不信任，互相猜疑，签个协议就有用了吗？”

赵东城想想，他说得也有道理，就作罢了。

两个人聊着聊着，赵东城随口说了自家昨晚遇到的烦心事。

“你看清那个人多高多矮，多胖多瘦了吗？”老六问道。

“当时天完全黑下来了，再加上那人跑得快，我就看见一个影子，要不是月琴发现了血迹，我还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呢。”赵东城回想着说。

老六沉思了一会，脸色严峻地说：“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杨树皮手下的人干的，你可能还不知道，杨树皮手下大部分人都是进过局子的，啥人都有。

有把人家的腿打断的，有下药投毒的，有欺男霸女的，至于小偷小摸的人，那就更多了，咱们跟他有竞争关系，而你又是窑主，所以，他们找你的麻烦，只是早晚的事了。”

“我已经加强了防范，让三柱他们拉砖回家，帮我把墙头加高，上边插上玻璃，这样就好多了。”

“这还不够，你以后还是多在家里睡觉吧，院子里养两条狗，帮着看家护院，至于窑厂这边，咱们现在人多了，他们轻易不敢过来，我也会随时过来看着，你放心好了。”

“杨树皮手下的人，你都认识吗？”赵东城问老六。

“应该说大部分都认识，他们见了我，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当然，也有一部分不认识的，毕竟，杨树皮交朋友有一套，镇集上也有跟他关系不错的人。”

老六看了看他，“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从杨树皮那里挖过来一个人，暗中给咱们传递杨树皮有关咱们的想法，这样，咱们做到知彼知己，有的放矢。”

“嗯，这是个好主意，我帮你留意一下，看看选谁合适。”

“这个人应该是杨树皮能够信任的人，最好能接触到杨树皮内心最机密的想法，然后，就是他能够参与到，杨树皮安排的具体的行动中去。”

“嗯，你这样说，我心里就有数了。”老六连连点头。

“这事先不说了，我最近几天一直有个打算，到年底了，咱们大家都忙活一年了，我想在饭店里请几桌，感谢大家一年的辛苦劳作，表达一下我的心意。”赵东城跟老六提议道。

“这个想法好。”老六立即表示赞同，“厂里有好些人跟我还不大熟悉，我正好趁这个机会跟大伙联络联络感情。”

“那好，就这样定了，时间放在今天下午收工后，尽量早一点，大家吃过饭回家的时候，天最好没有黒透，安全问题还是要考虑的，至于选哪家饭店，你做主吧。”

赵东城接着又补充道，“你跟老七说，让他下午晚些时候一定过来吃饭，一年毕竟就这一次。”

“你的话我一定带到。”老六答应着，“饭店就定在咱们老窑附近的大康饭店吧，他那里地方宽敞，菜品也多。”

“那不是在杨庄了吗？”赵东城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些许顾虑。

“没事，咱们这么多人，还怕谁啊，就是要在杨树皮眼皮子底下热闹热闹，看他能咋的！”

赵东城见他说得很轻松，也就点头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