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孩刚一走远，大伙儿呼啦一下子就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

“我的个乖乖来，两个人个个都是貌美如花呀。”

“这么好看的女孩我还真没见过，这是头一回。”

“这哪里是人，分明是仙女嘛。”

“都是吃一样的粮食长的，人家咋就这么白嫩水灵呢？”

“庆辉，你这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剩下的那一个是我的，你们谁跟我争，我跟谁急！”

赵东城听着，虽然觉得好笑，但也不得不承认，庆辉能娶到荷花做媳妇，的确是有福气的。他想着想着，竟然有些羡慕起来，但转而一想，却又自笑了。

第二天吃罢早晨饭，老六和赵东城在窑厂碰了头，自然是皆大欢喜，双方都没有什么意见。

在农村，换亲都是速战速决的，因为两边一旦都觉得合适，就害怕夜长梦多，毕竟每一方都明白自家是有短处的，但他们却又同时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对方的不足之处。

三天之后，老六受荷花父母之托，来找赵东城商议双方的结婚事宜，老六告诉赵东城，荷花的父母想尽快把婚事办了。

这有点出乎赵东城的预料之外，心想，就是快，也没见过这么快的。

他跟老六开玩笑：“是不是荷花相中了庆辉，有点迫不及待了呀？”

老六知道他是开玩笑：“这咋可能，你觉得荷花是那种轻佻不稳重的人吗？主要是她父母心急，你别忘了，荷花二哥可已经是30多岁的人了。”

赵东城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荷花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镇民政所要是不给发结婚证咋办？而没有结婚证，结婚后被查出来是要被罚款的，还有，没有结婚证，计生方面的事情也不好办，现在对这些管得很严。”

没想到老六却没把这些当回事：“农村的事你还是知道的不多，你以为那些办事的都是圣人呀，切！两条过河烟就能把他们给买了，到时候，你想让他们咋写他们就会咋写。”

赵东城见他说得好像很有把握，也就不说啥了。

他回家后把荷花父母的意思，跟庆辉的爹娘说了，老两口虽然觉得快了点，但还是同意了。

接下来的几天，两家大人忙着商定孩子们的结婚日子，赵东城和老六负责来回传话。

最后终于确定了，婚期定在了农历八月十六那天，也就是一个多月以后。

王月琴一连几天，都说自己身子发沉，沉得与以往不同。

“该不会是要生了吧？”她满心欢喜地跟赵东城说。

赵东城点点头：“嗯，看样子是快生了，你算日子了吗?”

“算了，最多还差十来天。”

“那你要注意了，千万不能磕着碰着。”

“嗯，我知道。你这些天就别天天去窑厂了，特别是夜里，一次也不能在窑厂睡觉了，要不然，到时候我一个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赵东城点头答应了。

一天夜里，赵东城睡得正香，忽然被王月琴长一声短一声的呻吟声惊醒了。

他睁开眼，见电灯亮着，看王月琴时，她脸上似乎有细密的汗珠。

赵东城急忙问她怎么了?

王月琴吸着气：“我也拿不准，是不是要生了呢？”

赵东城慌了：“那咋办？我得赶紧去找接生婆来。”

王月琴轻轻地摇了摇头：“再等等吧，前几天也这样疼过，要是人家来了，却不是要生，让人家白跑一趟，那多不好。”

“那要是真的要生了呢？”

“等一会儿还疼的话，你再去请人。”

“嗯，好吧，那你先忍着点。”

但王月琴的肚子却越来越疼了起来，一阵紧似一阵。

她一把抓住了赵东城的胳膊：“快，快去请人，这一次是真的要生了，你先去把咱娘喊来。”

赵东城答应着，急急地穿上衣服就往外跑。

不大一会儿，娘就赶来了。

娘一边安慰着王月琴，一边做着接生的准备工作。

时辰不大，接生婆来了，几个人一起等了一会儿，没见动静。

接生婆就从带来的小皮箱里，拿出针管和药水，准备打催产针。

赵东城有点担忧：“催产针对孩子会有影响吗？”

接生婆摇摇头：“没有啥影响，打催产针是经常的事，要是有影响，谁还敢打呀。”

催产针打下去后，王月琴的肚子更疼了，脸上出现了豆大的汗珠，身子直打哆嗦，但她一直忍着。

赵东城看着难受，但又帮不了她，只能干着急。

看着看着，他就不忍心再看了，又觉得娘和接生婆能忙得过来，自己就去了堂屋当门，在那里来来回回不停地走动。

这时，爹也赶了过来，爷俩就站在当门焦急地等待着。

赵东城按耐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他弄不清自己是紧张还是兴奋了，或者是二者兼有吧。

他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了，干脆就去了厨房，他拉亮电灯，在一个小矮凳子上坐了下来。

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他拿起一根小木棍不停地敲打着地面，但他的却耳朵始终支棱着，注意着堂屋里的任何动静，脑海里想象着堂屋东间里的情景。

正当他六神无主而又内心充满甜蜜的感觉时，忽然隐隐约约地听到，东间里传来一阵阵婴儿的啼哭声，哭声响亮而急促。

他不由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兴奋得手舞足蹈，有一种想要喊叫和狂跳的冲动。

但他控制住了自己，心里荡漾起一种从未有过的狂喜。

他想，从此以后自己就做爸爸了，为人父了，他会疼爱自己的孩子，他会宠他，保护他，教育她，让他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成为一个他可以为之骄傲的人。

他还不知道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但他对此并不太计较，在生男生女方面，他没有任何偏见。

男孩女孩都是人类中的一员，对人类同等重要，为何要强求生男生女呢？

但由于王月琴的缘故，他想，也许生个男孩会更好些，因为这样王月琴会更喜欢，他也不想让王月琴和家里其他人失望。

他希望生的是男孩，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满足家人的愿望，就像王月琴所说的那样，家人可以在人前高高地把头昂起来，让生了男孩成为一种骄傲，舒心接受村人们投来的羡慕的目光，而这些，不正是一个人心向往之的吗？

赵东城虽然觉得自己是一个有主见的人，是一个对世俗有不同看法的人，但他也明白，他想超脱世俗却无法远离世俗，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性情中人。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生下的是个女孩，他也一定会爱她的，甚至会为了对抗世俗的偏见而更爱她。

就在赵东城内心喜悦而又有所期待的时候，娘走了进来。

娘的话语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欢喜：“生了，是个男孩。”

赵东城顿时觉得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但他没有把自己极度的狂喜表露出来，即使是在母亲面前，他也不想太直露，他只是冲母亲笑了笑，但他知道母亲一定能够看得出他的欢喜。

母亲又到堂屋里去了，赵东城仍然在灶前坐着，他坐了很长时间，才晕晕懂懂地去了堂屋。

父亲仍然在当门不停地走动着，显然他很高兴，每一个得了孙子的人，都会有他一样的心情。

这时，母亲问赵东城家里还有鸡蛋没有，赵东城走到放鸡蛋的盒子里一看，仅仅还有四个鸡蛋，太少了。

他和王月琴都很粗心，眼看都快要生孩子了，咋就忘了储备些鸡蛋呢？

王月琴和接生婆都等着要吃，现买肯定是来不及了，只能将就着算了。

母亲把四个鸡蛋打到锅里，又加了两大勺红糖和一把姜丝，煮熟后盛到两个碗里，王月琴和接生婆一人两个。

等到把王月琴母子都护理好了后，接生婆就要回去，母亲给她包了个六十块钱的红包，这在村子里已经是不低的报酬了。

赵东城走到东屋，婴儿已经洗了澡，包上了襁褓，在王月琴的怀里甜甜地睡着了。

赵东城看看王月琴，她虽然满身的疲惫，但还是一脸幸福地笑着，这笑容里有她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她看婴儿的目光是那样的慈爱，慈爱得让赵东城深深地感动着。

他发觉王月琴今天真美，美得超过了以往的任何时候，他在床边坐下来，王月琴把头歪过来，依偎在他的肩上。

赵东城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代表着他对她无限的感激和爱恋。

王月琴撩开婴儿的襁褓，满怀深情地对还不懂事的儿子喃喃着：“宝宝，乖，让爸爸看看。”

然后又转脸对着赵东城：“长得好看吗？”

“好看。。。。。。皮肤咋这么红？”

王月琴笑了：“小时候皮肤红，长大了皮肤才白的。”

赵东城似懂非懂：“嗯，这样好，无论男孩女孩，长大了皮肤白，都好看。”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摸他的脚指头了吗？”

“摸了，一生下来就摸了，刚才我又把他的手指头和脚指头都仔细地摸了一遍，好好的，热乎乎，疼人的很哩，你放心吧。”

赵东城抚了抚她的头发：“这都是你的功劳。”

“也有你的一半。”

两个人都笑了。

父亲已经回了前院，母亲也暂时先回去了。

不知不觉，天就大亮了，母亲再过来时，叫赵东城去村里喂鸡的人家买些鸡蛋回来。

赵东城出去跑了一圈，买了满满的一大篮子鸡蛋，然后就忙着给王月琴煮了一大碗荷包蛋。

父亲又来了后，一家人就商量着给娃娃起个名字，起了几个，总有人不满意，最后确定小名叫贝贝。

这名字虽俗了点，但毕竟表达出了家里每个人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