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赵东城和老六原先规划好的地址，建窑公司开始安营扎寨。

他们搭了三个帐篷，很快就开始干起活来。

老六从北边大棚菜那里用电缆线接来了交流电。

厂房的位置也确定了。

赵东城计划着等三柱他们把地里的活一忙完，就开始盖厂房。

还需要安装电话。

一天后，三柱他们已经把红芋栽好了，准备拉砖盖厂房。

三柱已经学会了开车，但拉盖厂房的砖却出现了问题，潘老三的窑厂里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砖，订砖的买家已经排到一个月之后了，杨树皮的窑厂根本就不用去，去了肯定是自取其辱。

怎么办？

别的窑厂离这里都很远，拉一车砖回来几乎需要一天时间。

正在为难，建窑公司的人说，他们也需要砖，正在计划去别的乡镇拉砖，那里的砖便宜，他们用大卡车拉，所以还是比较合算的，盖厂房用不了多少砖，他们可以顺便帮赵东城他们拉回来。

赵东城对他们连声道谢。

一天后，老六也和路边的那几户谈好了，有的给几百块钱就行了，大部分都是一千多一点，最多的一户给了两千，加上小路北边的那一户，加宽道路总共花了近三万块钱。

这时候建窑公司已经正式开工了，按照约定赵东城需要先支付给他们两万元，这样，5万块钱就拿出去了。

几天之后，三间不大不小的厂房就盖好了。

邮电局也来人安装了固定电话，电话线是从公路上接过来的，他们沿着河边竖了几根木桩当做电线杆。

砖机也已经固定好，根据需要又买了一台大功率的柴油机，专门用来带砖机。

庆辉以前在这里的砖机上干过，操作过砖机，所以赵东城就让他负责砖机。

三柱负责来回拉东西。

东启和德宝都跟着庆辉在砖机上干。

赵东城又通知了组里原先说好的愿意来窑厂干活的人，他们来了后赵东城一一给他们分派了活计。

这里的种户收了上季庄稼后，地已经给空出来了。

一切准备妥当，就等明天开机生产砖坯了。

建窑公司的人员也在如火如荼地忙碌着。

赵东城觉得已经看到了希望。

这天傍晚，赵东城决定收工早一点，大家连日来都很辛苦，他想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

庆辉留下来看场子，其他人就坐着三柱开的拖拉机往家赶。

快到老村村口时，三柱看见路东旁周青家院前围着很多人，他不由得减慢了速度，最后在路边停了下来。

赵东城跳下车厢，走过去看是怎么回事。

只见人群里躺着一个人，口吐白沫，人事不省。

赵东城大吃一惊，仔细一看，心说这不是周青媳妇李小云吗？

他跟李小云是小学同学，因为李小云那时候就反应非常迟钝，所以没有多少人注意她，赵东城对她的印象也不是很深刻。

后来李小云嫁给了周青，赵东城才忽然想起了她，见面时两个人就点点头，笑一下。

然后就听说李小云有羊羔疯，也就是癫痫病，经常发作，但发病过程都不超过三分钟，很快就好了。

她给周青生了个儿子，这个儿子也跟她小时候一样，反应慢，不机灵。

周青平时喜欢打牌，庄稼也没心思种，所以家里一直很穷，三间瓦房破破烂烂的，听说房顶还漏雨，围墙也不完整，给人的印象就是农村里典型的破落户。

赵东城问周青：“发病多久了？”

周青苦着个脸：“都快一个小时了，她平时发羊羔疯都是几分钟就好了，这一回不知是咋了。”

赵东城观察了一会，发现李小云根本就没有好转的迹象。

他催促周青：“我看还是尽快送医院吧，别给耽误了。”

周青脸色灰暗，低着头没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赵东城看看不行，再不送去医院李小云可能就会有生命危险。

他又催了周青一遍，周青也快急哭了，但他无可奈何地喃喃着：“没有钱啊，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以前借的钱还在那欠着哩。”

赵东城想了想，咬牙道：“没钱也得送医院，你没有钱，我有！”

他说着就朝自家飞奔而去，到家后直接去里间被子下边，拿了厚厚的一搭钱塞进裤兜里。

王月琴问他拿这么多钱干啥去，他只说了一句：“有急事！”扭头就走，留下王月琴立在那里发呆。

他回来后立即喊三柱，让他帮着抬人，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李小云抬到了拖拉机上，旁边有人喊着让周青从屋里抱来了一床破被子。

赵东城把被子在车厢里横着铺好，几个人把李小云抬起来放在被子上，又把一半被子给他盖上。

周青在赵东城的催促下，犹豫着上了车。

赵东城又跟旁边的人说：“我们去镇里医院了，啥时候回来还说不定，你们帮着照看一下他儿子。”

旁边好几个人都连声答应。

赵东城又跟窑厂的几个人说：“人去多了也没用，你们都先回去吧，有我跟三柱就行了。”

都安排妥当后，三柱挂上档，一加油门就朝镇医院疾驰而去。

路上遇到坑洼时，赵东城就喊三柱开稳一点，三柱答应着，一路上把拖拉机开得又快又稳。

几个人很快就到了镇医院，值班医生检查了一下，说很危险，打了一针抢救针，但好大一会儿也不见李小云苏醒过来。

这时候又过来两个医生，又是一阵检查，然后其中一个好像很有权威的医生对赵东城他们说：“看情况病人并不仅仅只是癫痫，还可能有其他严重的疾病，本院医疗设备有限，需要立即转到县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

医院里立即安排了救护车。

在把李小云抬上救护车后，赵东城对赵三柱说：“有我和周青跟着就行了，你开着拖拉机回去吧，回去后把情况跟家里说一声。”

三柱不放心地问：“你们啥时候能回来？”

赵东城说：“这个说不准，看情况吧。”

三柱犹豫了一下，还是开着拖拉机回去了。

救护车鸣着警笛，飞速地往县城驶去。

虽然镇里离县城有几十里路，但救护车的速度很快，到县医院的时候，天刚刚擦黑。

镇医院的跟车人员跟县医院做了交接，李小云直接被抬上推车送进了急诊室。

急诊医生一边开始抢救，一边安排赵东城他们去办住院手续。

按照医生的要求，赵东城去收费窗口先缴了3000块钱的押金。

连接好心电监护仪后，紧接着就是做心电图，验血，拍片等等一通检查。

等到拿到X光片，医生看着看着脸色就沉了下来，赵东城赶紧问是什么情况，医生说李小云的脑血管外侧长了一个瘤子，这个瘤子应该是出生的时候就有了，现在体积已经很大了，需要立即动手术，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周青一听就傻眼了，完全没了主意。

赵东城安慰他说：“有病就得治，钱的事你不用管，你只管签字就行了。”

周青呆呆地点了一下头。

为了保险起见，医院又给李小云做了头部螺旋CT，进一步获得了确认。

做了CT后，李小云被直接推进了病房，挂上了吊水。

医生说等准备好后，马上就开始做手术，并让赵东城再去缴一万元押金。

赵东城没有迟疑，立马就去把钱缴了。

医生让周青在手术单上签字，并告诉他，开颅手术危险性很大。

周青看了看赵东城，赵东城问医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医生摇了摇头。

赵东城看着周青说：“钱的事我可以帮你，但这动手术签字的事情，只能你自己拿主意。”

医生看周青犹豫不决，就说：“现在病人的情况已经很清楚了，要想保命，只有手术切除瘤子这一条路了，由于瘤子是一直就存在的，而且是长在了血管外侧，所以风险相对来说比较好控制，你也不必过于担心。”

周青想了想，最终还是把字签了。

由于病情危急，一瓶吊水还没有滴完，李小云就被剃光头发后推进了手术室。

赵东城和周青只能守在手术室门外等候。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将近两个小时过去了，这中间手术门开了两次，一次是让周青签字，一次是一个护士开了门后匆匆而去。

赵东城问他们里面的情况，他们都只是说等着，别的一个字也不多说。

大约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就在赵东城和周青两个人有点熬不住的时候，手术室的大门终于又打开了，李小云被推了出来。

没等两个人问，就有一个医生对他们说：“恭喜你们，手术很成功。”

赵东城高兴得一把抱住了周青，激动地说：“成功了，成功了！你老婆得救了！”

周青呆愣了一下，忽然“哇”一声大哭起来，弄得赵东城的眼眶里也不由得湿润了。

李小云被推进病房后不久就苏醒了过来，但她还不能说话，更不能移动，她只是惊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天亮后，赵东城看李小云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就把周青叫到病房外，跟他说自己要回去了，并给他拿了三千块钱。

周青不好意思接钱，赵东城说：“手术后还需要住院一段时间，万一钱不够了，你咋办？我留了点回去坐车的钱，剩下的都给你吧。”

周青只得把钱接了。

临走的时候，赵东城又小声跟他说：“以后就把赌牌戒了，浪费大把的时间，又挣不着钱。”

周青重重地点着头：“大恩不言谢，我以后啥都听兄弟的。”

赵东城笑了一下，急匆匆地下了住院部大楼。

他一夜几乎没合眼，实在是困得不行，心里想着得赶紧回家好好地睡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