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城没有急着出去，他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等了一会儿，王月琴没还是没有动，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赵东城用手轻轻地晃了一下王月琴，王月琴还是没有动，他就又晃了一下，王月琴醒了，看了他一眼后，猛地翻过身去，脸面向着墙壁了。

赵东城看着她的后脑勺：“天亮了。”

王月琴没搭腔。

赵东城接着道：“夜晚黑里你大门、二门也不知道关，要是半夜里来了小偷，把你偷走了，恐怕你还不知道哩。”

没想到王月琴一听这话，就像是点着了捻子的大炮仗，一下子就炸了。

她一翻身坐了起来，几乎是大喊大叫着嚷着：“你管我叫人偷走不偷走哩，人家把我偷走了，你巴不得哩，我跟着你吃的苦还少吗？你为啥要这样对待我？你这样还不如拿刀子杀了我，你杀了我，你干脆杀了我吧，我真是不想活了。老天爷啊，我犯了啥错啊，要这样对待我。”

王月琴说着说着就嚎啕大哭起来。

赵东城吓了一跳，一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一想，难道是自己和王月心的事情被他知道了？不会呀，她昨天晚黑里不是好好的吗？

他上前搂住她的肩膀：“你千万不能发火，你一生气，你肚子里的孩子就不舒服了。”

王月琴甩开他的手：“你假惺惺个啥？你眼里有谁？你关心过谁？日子过不下去了，还要孩子干啥？让他陪着受罪，还不如不要哩。”

赵东城见她说出这种绝情的话来，也生了气：“你看你这女人，一会晴一会雨的，平白无故的你发什么羊羔疯，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王月琴一听，反而不哭了，满脸的泪水也不擦，眼睛直直地看着赵东城说：“对，我脑子有病，既然我脑子有病，你还进这个家干啥？外边的女人有的是，你想找就找谁，我不管你，我也不稀罕你再进这个家。”

赵东城听她说话的口气，像是她啥都知道了，心里就有点发虚。

他试探似地说：“你让我找别的女人，我找谁去？我这人要啥没啥，谁会瞧得上我。”

王月琴看了他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别以为自己有多精，把全世界的人都当傻子，别人再傻也有知道的时候，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当然知道，再装有啥用？”

“你这说的没根没影的，我真是越听越糊涂，你说我装，我到底装啥了？你把话说明白了，我也好知道。”赵东城明白，他现在不得不做一只煮熟的鸭子。

王月琴不再看他，口里说道：“你装也好，不装也罢，你一肚子的花花肠子你自己知道，既然你的心不在这个家里，我说再多也没有用。”

她忽然扭过头来，看着他：“不过我警告你，你以后找谁都管，就是不能找俺姐，你还嫌把我害的不够，还想去害俺姐？”

她说着又哭出了声。

赵东城一下子愣住了，心想她咋就知道了呢？

但他嘴上还是说：“瞧你越说越不像话了，我啥时候找你姐了，我为啥又要害她？”

王月琴发恨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给你说出来，你是不会承认的。我问你，你夜晚黑里去哪了？”

赵东城一听坏了，看来王月琴是真的知道了。

他喃喃着：“夜晚黑里？夜晚黑里我不是跟你讲到赵启章家去吗？”

王月琴撇嘴：“赵启章家在哪边？”

赵东城道：“在南边。”

王月琴盯住他：“那你咋去了西边？”

赵东城继续嘴硬：“我去西边干啥？我跟赵启章说了话后，就去了庆辉家，俺俩在牛屋里睡的，不信你去问庆辉，他可以给我作证！”

王月琴恼着脸：“我用不着让任何人作证，我的眼不瞎，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你给我说，你们谁先找的谁，夜晚黑里是第几回了？”

赵东城彻底傻脸了，他终于低下头不说话了。

王月琴咬着牙说：“你不是会装吗？接着装呀。外边的女人那么多，你啥人不好找，偏偏找俺姐，你这个没良心的，俺姐俩是哪辈子欠了你的。”

赵东城心里发慌，就不再说话，只是坐着一动不动。

过了好大一会儿，王月琴似乎平静了一些，她看着赵东城：“你俩来往多长时间了，是谁先找的谁？你照实说。”

赵东城还是低头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王月琴正要发火，忽然看见他的眼眶里好像有泪水，他的嘴唇动了动，那泪水就从眼眶里流了下来。

王月琴的心颤了一下，心想，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这是咋了？

她正疑惑着，赵东城忽然“咚”地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

这倒让王月琴不知所措了。

她哑着嗓子道：“你不要来这一式，你这是想干啥？”

赵东城用手扶着床，哽咽着：“我没有欺负咱姐，更没有去害她，咱姐那么好的一个人，却被周小阳抛弃，她自己一个人啥都得干，还要带着晶晶，以前我都没见她笑过，我不想再让她孤孤单单的，她总得有个依靠。”

王月琴低了头，好像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说：“真需要人照顾，她可以再找，也用不着你去献殷勤。”

赵东城抹了一下眼泪：“这话我跟她说过多次了，她坚决不愿意再找，你整天让我去帮她干活，不出事才怪，俺俩经常一起在她家进进出出的，你没听咱庄的人说吗，都说俺俩像两口子。”

王月琴气哼哼的：“人家那是说笑话，你咋就来真的了？”

她接着问他：“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俩以后准备咋办？”

赵东城一听她问这个问题，眼里就闪现出坚定的光来，王月琴吓了一跳。

赵东城认真地说：“我和咱姐都是真心的，虽然俺俩都知道这样做不应该，但也没有办法，现在要让我跟她分开，以后不再来往，我做不到，我想她也肯定做不到。要是你非要干涉，甚至要把事情闹得村里大人小孩都知道，那我跟她都只能是死路一条。”

王月琴虽然对赵东城的态度有所预感，但他说得这么坚定不移，也实在是她始料不及的。

她呆了半晌，才无奈似地说：“想不到你俩还这么痴情，那我跟我肚子里的孩子咋办？”

赵东城立刻胸有成竹地说：“我也没说要跟你离婚，你放心好了，不论出现什么情况，我这辈子都不会亏待你娘俩的，我只是求你接纳王月心，别让俺俩太为难，不管咋说，她也是你的亲姐姐。”

王月琴苦着脸：“正是因为她是我的亲姐姐，我才觉得受不了，你俩做下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儿，也真不怕被村里的人知道了，人家把大牙笑掉。”

赵东城已经放下心来，他感激王月琴没有和他撕破脸，没有和他大闹一场，要是那样，就全完了。

就在刚才，他还打算着，如果家里真的没法儿呆了，他就把窑厂交给三柱，自己带着王月心和晶晶走，走到哪里是哪里。

现在他放心了，觉得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

看着王月琴愁苦着脸的样子，他忽然又同情起她来，出了这样的事，她心里能好受吗？要是他再不安慰她，让她感到自己是可以依靠的，那她一个女人，怎么能够承受得了这样的变故。

他仍然跪着没有起来，伸手托住她的后背让她躺好，又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王月琴无声地顺从了他。

他拉过她的手，轻轻的抚摸着，王月琴没有拒绝。

她叹了一口气：“你还跪着干啥，起来吧，跟你结婚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上心。”

赵东城慢慢地站起来，揉了揉膝盖。

他诚恳地说：“我知道我这样做伤害了你，但这已经是没办法的事了，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以后一定会拼命干活，拼命挣钱，不让你和孩子受一点点委屈，以后你叫我干啥我干啥，你不叫我不干啥，我就不干啥，我啥都听你的，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跪下发誓。”

他说着又要跪下。

王月琴涨红了脸：“你少恶心人，谁叫你跪下了？瞧你还像不像个男人。”

赵东城笑着俯下身子抱住他的头：“我就知道你心疼我，这说明你已经原谅我了。”

王月琴扭过脸：“你别想的这么美，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赵东城冷不防吃了一惊，就放开她说：“那你刚才。。。。。。？”

“刚才我也没说原谅你。”

“可你说的话分明是那个意思。”

“你事都给我做出来了，我还能咋样？以后你俩别在我面前现世就行，我眼不见心不烦，这事也幸亏是我，换了二人，你现在还想安生吗？”

“这我能不知道吗，我刚才还说过，要好好报答你的，以后咱姐要是来咱家，你别太难为她好不好？”

“我难为她干啥？我是可怜她，我就这么一个姐姐，平时那么疼我，没想到会嫁给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现在又让你给欺负了，她愿意跟你好，还不是被你哄的，说不定你对她耍了啥花招儿，真不明白你们男人啥时候才知道满足，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你跟咱姐都是这么好的人，我有了你们两个，还有啥不满足的，我现在就满足了。”

“你别打算得恁么美，我说了俺姐俩都跟你好了吗？”王月琴绷着脸。

赵东城微微一愣：“你刚才明明。。。。。。闹了半天你还没答应？”

王月琴竟然没憋不住气，“噗嗤”一下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