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县令则依旧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郑守德的绝笔信。

他还没有从阿耶已经去世的事实中反过神来。

昨晚郑守德还笑嘻嘻的提着一些糕点和烤肉回了郑府和大家一起吃了年夜饭。

席间他兴致颇高的喝了很多酒，不时还让郑县令喝。

后者只能摆摆手便是不会，连试好几次被拒绝后，他便不再继续了。

吃过年夜饭，郑老夫人还留下二人在厢房里说了很多话，字里行间都是想让郑县令宽容些原谅他阿耶！

郑县令只是乖巧的点头不说话，眼睛看都不看郑守德所在的方向，而郑守德则全程笑眯眯的配合着郑老夫人。

几人直到二更天才各自回房了，郑县令刚回屋郑守德便跟了过来。

“小子，这是给你的压岁钱，本想着到了时间再给的，可客栈那边来人说有很重要的事要与我汇报所以我便先给你了。”说着他便将掏出来的一个红色钱袋子递了过去。

“多谢。”郑县令礼貌的接过并道了谢。

这语气要多客气就有多客气，听得郑守德心里一阵的难过。

看来这辈子，自己这个儿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行，我走了。”

郑守德苦笑着转身便出了郑府，郑县令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要叫出那两个字，可犹豫了半晌还是闭上了嘴。

现在想来，若自己那时候叫了他，他应该就不用死了，现在好了！再没人烦自己了。

更难受的是他阿耶竟在遗书上写着不能继续调查前朝的事了，更不能和阴九娘在一起！

他定是知道些什么才被了灭了口。

他越想越后悔昨晚没有将他留在郑府。

“小郎君，老爷已经收敛妥当，接下来便是选棺椁将他送回郑府发丧了。”掌柜的红着眼睛快步走过来作揖道。

“嗯，你去选一个上等的紫檀木吧！银子有吧？”郑县令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

“好，够的，这个客栈的经营和银子都在。”

“去吧！”郑县令听罢点了点头便挥手让他们出去。

“郎君，那个赵女娘又来了。”李言突然屁滚尿流的跑了进来，一脸惶恐的说道。

“那个赵女娘？”郑县令烦躁的皱起了眉头。

这李言什么时候可以稳重些。

“赵将军家的那个赵女娘，挥鞭子的那个。”李言努力让他回想，可此时的郑县令正因为他阿耶的事痛苦不已，哪还有心思去想谁是谁？

“知道了，打发走吧！”

“可…”

“将谁打发走啊？”二人正争执着，赵灵儿便快步走了进来。

“你来干什么？”郑县令没好气的轻哼一声撇开头去。

“这不是过年了吗？我想找你一起去逛逛什么的，顺便买些东西到你家坐坐问候问候祖母。”赵灵儿说的诺诺大方，好像自己和他当真成亲了一般。

“破费了，但不需要，李言，送客！”郑县令不想他有太多的纠缠，立即赶人道。

“郑县令，那日的事你还记在心上？”赵灵儿厚着脸皮继续追问道。

“不记得了！”说着便起身回了厢房。

赵灵儿再想追便见着了相当门口挂着的白布大花还有里面烧完了的烧纸和烧了一大半的香蜡。

“这是怎么回事？”她一脸惊愕的转身看着李言问道。

“女娘，你还是回去吧！今日郎君他已经悲痛欲绝，你若再闹不是要了他的命吗？”李言苦口婆心的说道。

“什么？郑国舅去了？”赵灵儿听罢惊讶的大喝了一声，见情况不对立马捂住了自己嘴。

“哎哟喂，我的祖宗，你可别再说话了。”李言被她的话吓得不行，赶紧拉着她往外面去。

“哎呀！别拉我了，衣服都乱了。”赵灵儿没好气的甩掉了他牵着衣袖的手，随即整理起自己的衣裳来。

“郑国舅怎么死的？死了多久了？有人认领吗？”

“这些我哪知道，你这个将军家的女儿还有什么事没听过。”

“赶紧回去吧，我家郎君现在是又忙又累，你们可别在逼他了。”李言催促道让她立马上车回去。

“那我就等事情了了再来，免得徒增大家的烦忧。”

“请。”李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后她便上了自己的马车看着李言又交代了几句这才放下窗帘安安静静坐马车去了。

人刚送走，掌柜的便领着几人抬着一棺金丝楠木的棺椁走了过来。

“掌柜的，这是为老爷买的？”李言哽咽着问道。

“嗯，小郎君吩咐置办的，刚巧棺材铺里有一棺便高价买了回来。”

“嗯嗯，咱们也快进去吧！”

说完二人便带着抬匠快速的往客栈后院走去。

接下来的事便都按着习俗来，将人入殓后便抬回郑府吊唁。

当郑老夫人得知郑守德的死讯后，直接晕了过去，艾嬷嬷喊人来将她抬回了床上，并吩咐下人出去找大夫回来。

一时间郑府里乱得跟锅粥似的。

接连几日郑府里都人来人往，来的人大都是长安城里的大小官员，偶尔也会来一两个与郑守德私交甚好的酒友。

而阴九娘则是在第三天才来的。

“小娘子，我们烧烛香便回去了，切莫做其他的。”

李婆子小声的提醒道，眼下郑府鱼龙混杂，小娘子的身份又是仵作，最是容易惹上麻烦。

“我知道的。”阴九娘点了点头认真的应道。

李婆子的担忧她何尝不知，只是眼下郑县令正需要人手，若待会他让她留下来，阴九娘铁定会留下来的。

阴九娘和李婆子跟着一个下人进了郑府，以往气派繁华的郑府这会子到处挂着白布大花，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

阴九娘抬手捂着自己忐忑的心脏，快步跟着下人径直往灵堂方向去。

不多时三人便来到了灵堂。

只见郑县令披麻戴孝的跪在棺椁的右侧有一张没一张的烧着纸钱。

“郎君，阴家小娘子来了。”

小人作揖提醒了一句，郑县令这才抬头看过来，当见着是阴九娘时脸上的表情忍不住的变幻了好几次，最后终归变得冷淡。

“郑大人，我来为老伯烧烛香。”阴九娘简单的说明了来意，郑县令听罢只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