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妈妈这次的治疗会怎么样。周晴心事重重地想。

她内心不由得祈求上天，祈求让她妈妈将来治疗顺利，这样留给自己缓冲的时间会长一点。

黎星远也似乎有心事，有一会儿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问周晴：“怎么了？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周晴下意识说，“你妈妈还好吧？”

“上次去看她，她对再次手术有抵触，她想保守治疗。”黎星远脸色不愉，但还是很平静地说。

“哦。”周晴低下头。

“这些你不用管，你还是集中精力复习。”

周晴抬头看向他：“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可以跟我说的哦。”

黎星远长舒一口气。

周晴道：“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你不要一个人硬扛，有个人分担一点会好一点。”

黎星远注视着她，抬手抚上她的肩膀。

“没事。”他最终说。

黎星远周日果然在外面忙碌一天，回来也没有跟她说什么。

周一图书馆闭馆，周晴只好在家中学习。但是就在上午，她又接到黎星远妈妈的电话。

安女士说：“小周，我想见你一面，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请假？”

“我……我辞职了，什么时候都有时间的。”周晴说。

安女士停了一刻，说：“那等下午，我让司机去接你。”

周晴应了。一上午都没有心思好好学习，只好拿出英语书大声念英语，但就是这样，也感觉没有学进去什么。

下午果然有司机联系她，周晴报了黎星远家的地址。

她坐上来接她的豪车，终于又见到了他妈妈，安女士。

安女士看起来还是老样子，只是瘦了些，似乎病痛在她身上并没留下什么印记。

她为周晴斟上茶，问她：“这一阵子还好吗？”

周晴点头：“还好。”

“小远好吗？”

“他……别的都还好，但是我看他提到您时还是有些……”

“有些什么？”

周晴想不出该怎么描绘，只好说：“有些难过吧。”

“嗯，”安女士单刀直入地问，“你辞职了，是因为怀孕了吗？”

“啊没有……我没有怀孕。”周晴讷讷地说。

安女士摇摇头：“那是在备孕吗？”

周晴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也缺乏随机应变的本领，最后只好老实说：“我辞职，是因为我想考研究生。”

“明白了，因为要考研究生。”安女士有些不甚满意。

她出了一会神，又说道：“过一阵子我就要去医院了。小远说，不能再拖了。”

“我不想再做手术了，那种痛苦，我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但是，如果保守治疗的话，可能也没几年好活。”

周晴不禁露出同情和关心的神色：“这么严重吗？”

安女士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了富贵，也不一定能决定生死。这就是命吧。”

周晴看着她，她以前应该是个厉害的角色，要不然也不会闯出这么大一片天地。但是现在她仿佛已经被命运击倒，变得有些颓唐。

“我也陪不了小远几年了，他父亲也没有音讯，我走了，他在这世上就没有至亲了。”

周晴小心地说：“那您……您就按照他的安排，好好治疗，尽量多陪他几年，好吗？”

“我陪他，还是他陪我呢？我们一直都不亲，没准我走了，他倒是轻松些。”安女士长叹一口气，又说道：“不管你是怎么样，出身、学历、见识都无所谓了，我如果解脱了，有你陪着他，我也能放一半的心。”

周晴低下头。

安女士看着她，叹道：“要是能有个他的孩子就好了，这样他在世上又多一份牵挂，或许能更快乐些。”

终究还是说到了孩子啊……周晴低下头，没有搭腔。

安女士见她不语，摇摇头，也沉默了下来。

“要是你不愿意，就算了，”她叹一口气，“毕竟你还年轻，还没有享受生活就让你要孩子，确实是强人所难。”

她沉默了好久，这样说。

听到她这样说，周晴倒是有些心软。如果她在强硬地用钱砸她，要求她要个孩子，她倒是可以狠下心拒绝，但是这样深切的体谅……

再想想她的病情，周晴不由得心软。

“我回去……会跟他商量一下的。”她说。

安女士眼中闪出希望的光芒，又垂下眼睛。

“你现在忙着考研，小远也未见得答应。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没关系，我还是能撑过一两年的，我等着你们。”

她起身，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递给周晴，示意她打开。

周晴小心地掀开盒盖，里面是一个冰透水润的翡翠手镯。

虽然她不认识这样的玉镯，但是安女士拿出来的，必定是价值不菲。

“这是我年轻时候带的，以后也带不着了，给你吧，算是我的见面礼。第一次见面时没能给你，我态度也不好，算是给你赔罪。”安女士说。

“这太贵重了。”周晴说。

“这不算什么，这些东西，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留着也没什么意义。”安女士望着她说，招手示意她坐过来。

周晴就挪到她身边。

安女士就拉起她的手，似乎是想为她戴上。

及至看到手中的软乎乎的小手，她不禁笑了：“你这样纤细的小姑娘，居然还长了双小肉手啊。”

周晴低下头，也跟着她笑笑。

“小肉手好啊，是个有福气的。”

安女士伸出手给她看：“你看看我的手，又干又柴，就没有好福气，一辈子劳碌，落到这样的下场。”

周晴只好安慰她：“现在医疗条件好了，您肯定会没事的。”

安女士没有回答她的安慰，只是拿过镯子，给她试戴一下。

“我原来想着这镯子可能会大，现在看起来，倒是还好，就是你这手腕有些细。没关系，等以后你大一些，再胖一点，戴着会更好看。”

周晴戴上了镯子，只好说：“谢谢您。”

安女士看到她莹白的胳膊，感叹说：“是个好福气的姑娘啊，给小远也带来福气就好了。”

周晴笑笑：“我是福利院长大的，您知道，哪里有好福气了。”

“不是有那么句台词嘛，福气在后头。”安女士笑说。

她又问：“你是怎么到福利院的？你父母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福利院的妈妈说，我是一生下来就被扔掉的，被人捡到的时候，身上就裹着个小被子，连纸条都没有。”周晴回答。

“这样啊。那你有没有想过找找自己的父母呢？”

周晴的笑容消失了。

“没有，”她说，“我不会去找他们，不管他们是什么原因抛弃了我，他们扔掉我的时候，就不是我的父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