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黎星远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外面天光明亮，显然太阳已经很高了。

周晴捧着他的手机进来，小心地说：“我本来不想吵你的，但是他一直在给你打电话，打了好几个，我怕有什么急事。”她把手机捧到他面前。

屏幕上是一个来自美国的电话，不是中文名字，只有一个简单的拼音“jiang”。

黎星远抬眼看一下周晴，她干净稚嫩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按下接听按钮，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女声：“星远？”

黎星远“嗯”了一声，又看一下周晴，却见她已经转身走了。

他没一会儿就挂了电话，来到餐厅，见周晴正在厨房忙活。

见他出来，她问：“你不再睡一会儿啦？”

“不睡了，睡多了晚上睡不着。”

“嗯，那你先吃早饭，我买好了。”周晴指指桌上的小笼包和粥。

黎星远起身去主卧：“我先洗把脸。”

周晴低头看着锅里咕嘟咕嘟炖着的鸡翅，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她已经听到了电话那头是个女声，女性特有的直觉让她感到心神不安，但是她又犹豫着不敢问。

黎星远洗漱回来，周晴对他笑道：“饿了吧？小笼包一直在锅里热着呢，我想等你起来就吃到。你先少吃一点，咱们中午吃点好的，快做好了。”

她虽然笑着说话，但笑容还是有点勉强。

黎星远犹豫一下，还是先坐下来吃饭。

周晴又钻到厨房里忙活去了。一会儿又探出头来问：“刚才那个电话，有急事吗？”

黎星远盯着她：“不是，就是问我到了没有。”

周晴低下头，停了一下又问：“你都到了这么久了，她才给你打电话呀，是你朋友？”

黎星远有一刻没说话。

这让周晴心里有些忐忑，她本来不想探听他的私事的，但是憋着不问又难受。

“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我去洛杉矶顺便见了她一面。”黎星远说。

周晴心想，果然。她没再说话，回去了厨房。

黎星远吞下一个小笼包，便放下了筷子。他望着厨房门出神，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像是在思考。

突然，厨房里的周晴“啊”地叫了一声。

黎星远闻声立即站起来，冲到厨房：“怎么了？”他看到她把手放到自来水下面冲着，问：“是不是烫着了？”

他把她的手拿起来看，果然手指烫红了一块。他问：“很疼吧？家里有药吗？”见她摇头，他说：“那我出去买一盒。”

“不用。”周晴说。她低着头，另一只手拽着他衣服，受伤的那只手又放在水流下面冲着。她摇摇头，声音里好像带了鼻音：“真的不用。”

黎星远坚持：“还是抹点药吧，烫伤挺疼的。我去买药。”

周晴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了：“真的不用！”

她突然关掉水龙头，转身跑出了厨房，站到阳台窗前去了。

黎星远不知道她怎么了，怎么一句买药的话就把她惹哭了？他跟着她到了阳台，看见她拼命地仰着头，似乎是想让眼泪不流出来，但是，其实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有点无措地拿起一盒纸巾，递到她面前：“你擦一下吧。”

周晴终于呜呜地哭了出来。她拿过他的纸巾，胡乱擦着眼泪，越哭声音越大，好像要把积攒的委屈都发泄出来。黎星远不懂她为什么哭，看她哭得直发抖，只好轻轻搂住她，用了点力气，半搂半抱地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

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一声声的抽噎，一会儿，抽噎也快要停了。

黎星远仍旧搂着她，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等她平静下来，才问：“哪儿不高兴了？”

周晴又拿了一张纸巾，眼泪已经干了。她抬头看了一眼黎星远，又低下头去。她抓住黎星远的手，轻轻捋着他的手指，慢慢开始解释。

“我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你知道的，从小我什么都没有。我一直想，等我长大了，总能自己挣钱，将来什么都不缺。”

“我上学了，工作了，身边一直都有很好的人，对我都很好，可是我知道，他们都不是我能依靠的，我只能一直靠自己靠自己……”

“后来，我没想到会遇见你。你那会儿要求跟我领结婚证时说，将来会给我很多钱作补偿，我心里立即就同意了，我不在乎什么已婚不已婚的身份，反正我也没什么可失去的，离婚了还能拿到钱，我当时觉得，就算我们分开了，我有钱，也能过得很幸福了。”

“可是我没想到，你对我这么的好，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你去美国找你的女朋友，我很害怕……我贪心了，我现在很幸福，我不想失去这么好的幸福，所以我害怕了，我怕你不要我了，你别走好不好？”

她抬起头，祈求地望着他，她刚哭过的眼睛湿淋淋的，像丛林里的小鹿，那样惹人怜爱，她的鼻头红通通的，让人忍不住想去捏一捏。

黎星远把手从她手里拿出来，又握住她的手，凝望着她。

她受不了这样的凝视，低下了头。

他一只手还搂着她，忽然把下巴放在她的头发上，低下头亲着她的头发，又用另一只手去摸她的耳朵，沿着耳廓下去，捏一捏她小巧的耳垂，把玩，看着它变成了红色。他的手指又抚上了她红红的脸颊，在光滑的皮肤上来回摩挲了一会儿。

他在她耳边轻轻说：“傻孩子，你觉得是我对你好，其实是你一直在对我好。”

之后，他用掌心托起了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轻轻地吻上她红润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