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桃夭夭回头一看，若生正从院中姗然而来，脸上情绪没有丝毫变化。

桃夭夭微微垂下头，闷闷的说道，“嗯，走了，只留下她了……”

若生抬起眼眸，看着躺在床上的老妇人，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异色，转而又消失不见。

又是一个要孤苦无依的灵魂啊……

桃夭夭蹲在床边，轻轻的帮她整理着散落的白发，那张掩盖在发丝之下的枯槁容颜，让桃夭夭为之动容，“若生，你说她真的会忘记自己的孩子吗？”

若生双眸微微一沉，低沉的出声，“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取自——宋·晏殊《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

桃夭夭指尖下意识的收紧，她也明白了若生的无奈，她也明白。

该走的人，怎么留都是留不住的。

这世上不幸的人各种各样，毫不夸张地说，这世上纵是不幸的。（取自《人间失格》）

可他们都生活在这不幸的世间，老了以后等着他们的只有遗憾或者释然。

“唔……烟烟？”

那老妪缓缓的睁开眼睛，眼前的亮光让她不适应的眯了眯眼睛。

桃夭夭猛地抬起头来，眼中满是疑惑，若生薄唇微动，走到床边。

桃夭夭眼神示意若生，“她不是都忘记了吗？怎么还记得？”

若生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桃夭夭感觉到手被紧紧的攥着，她低下头看去，那老妪用手撑着想要爬起来。

桃夭夭赶忙扶着她坐起来。

“烟烟，娘没事，你回来就好了……以后就在家里待着，娘给你做好吃的，不要乱跑了。”老婆婆污浊无光的眼里满起道道的泪花，她轻轻拍了拍桃夭夭的手，笑着说道。

这是把她当做她的烟烟了？

桃夭夭突然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老婆婆的状态本来就是有些问题，所以记忆没有被完全剥离？

若生的瞳色瞬间冷了下去，“她不是你的烟烟，你的烟烟已经死了。她的魂体已经归与世间，无法凝结，就连那忘川彼岸都走不过去。”

夭夭是他的，就算失去了至亲的可怜人也不行，夭夭要和他走，谁想试图拐走夭夭，行啊，谁试谁就逝世！

“我的烟烟就在这里，你莫要骗我这个老婆子，你想要伤害我的烟烟是不是？

我告诉你，想要伤害我的女儿，除非从我的身体上踏过去！”

老婆婆指着若生露出凶狠的表情，摊开双臂护在桃夭夭的面前。

桃夭夭看着老婆婆护犊子的模样，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眼底弥漫起层层的水雾。

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可以遮风挡雨的不只是房子，还有母亲。

若生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波光，好似慵懒的抬起眼眸，“哦？是吗？”

一时间气氛极其尴尬。

“若生，她只不过是失去孩子的母亲，不要对她这样，交给我来吧……”桃夭夭从老婆婆的身后站了出来，对着若生缓缓的说道，随即转过身去。

拉住老婆婆的手细细摩挲着，看着苍老满是老茧的那双手，眼底薄薄的悲凉浮漫出来。

“我没有母亲，我自从有意识起就扎根在土地里，我从来都不知道母爱为何物，是您让我明白了，母爱的温度，很暖，很暖。

暖到我的想成为您的女儿，可是我不是……您的女儿已经去了一个很美丽的地方，她让我告诉您，下一辈子，她还等着和您能继续成为母女呢。

我不能自私的就这么的做您的女儿，

所以，我可不可以下下辈子啊，我也想唤您一声娘亲。”

桃夭夭说着说着就哽咽了，眼角的泪是止不住的落下。

老婆婆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攥着桃夭夭的手，抿着唇，点了点头，搂着桃夭夭的头，按到自己的怀里，眼泪从眼角悄然滑落而下。

“好，乖孩子。”

若生看着这一幕，低下头去，眼眸中的情绪一闪而逝。

他抬起手来，指尖凝聚起金光，在空中转了个圈，化作星星点点落入那老夫人的身体里。

桃夭夭感觉到老妇人的身体好似枯木逢春，一下子多了许多生机。

“其实一直有一个想法安慰着我，不管走到天涯海角， 我离她都不会再远了。

可是，我不管用了多少法子，都没有办法救她回来，烟烟说自己执迷不悟做错了事，我这个老婆子又何尝不是？

肮脏的灵魂不会变得干净，干净的灵魂也会受到污染，到底是我这个娘做错了……

孩子，将来你若做了母亲，定不要同我如此，给孩子带来这么多的孽障……”

那老妇人瞳孔里翻涌着痛苦和悲楚，眼底爬上了一层痛苦。

桃夭夭只能紧紧的抱着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长长的眼睫遮住了她目中神色。

“那是你做的，与她无关。”

若生背过去，望着门外泛起亮光的天。

天要亮了……

老婆婆松开桃夭夭，蹒跚至木门口 ，抬头看着远处，呢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那一刻，柔和的霞光落到了院子这片土地之上，不知道温暖了谁的流年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