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爔眉头紧皱，皇后突然自戕，不是朱瞻基做的话，那他大概猜得到这件事的真相。

“善祥求死，是为了成全你吗？”

朱瞻基面容苦涩，点了点头默认。

“唉，真是个傻孩子。”朱高爔坐在他身旁，内心惆怅。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但朱瞻基配不上这样的情意。

“人已经死了，你再怎么后悔也没用，难道准备一直这样颓废？”

朱瞻基神情痛苦，他突然扑了过来，在叔叔怀中放声大哭。

压抑许久的情绪，在此刻释放。

“呜呜呜，是我对不起善祥，我有愧于她…”

失去后才追悔莫及，但终究迟了。

痛哭过后，朱瞻基抬起头，神色颓废，“废后的事作罢。这帝位我也不要了，四叔你理政称帝吧。”

“不要了，都不要了！”

朱瞻基状若疯癫，整个人陷入了疯魔中，失去了最爱自己的皇后，沉重的打击令他有些神志不清。

看到他这模样，朱高爔有些痛心，不仅为他，更为死去的胡善祥。

历朝历代，后宫的事多遗憾。

他抬起手，又是狠狠的抽了过去。瞬间，朱瞻基恢复了清醒。

“好好振作起来，善祥的后事，大明的朝政都得由你管。”

“本王答应过大哥，既然是托孤辅政王，那本王就会当一辈子的王。”

留下这句话，朱高爔便起身离开。

皇后自戕，现在奉天殿上肯定乱成了一锅粥，需要他去主持大局。

走进奉天殿，百官议论声不断。

“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

“唉，皇后自戕，可怜…”

“诸位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

……

朱高爔大步走来，百官纷纷让路，“我等见过辅政王。”

他走上金台，凝视众臣。

“都说说吧，皇后新丧，后事该怎么办？”

为了方便朱瞻基废后，胡善祥自导自演了一出刺杀皇帝的戏。

皇后行刺不成，畏罪自戕，这也是宫里对外面的说法。

这样的情况，皇后是不能以国丧的规格下葬，宗庙祖陵都不能入，只能埋在无人问津的地方，成座孤坟。

但殿中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胡善祥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皇帝，死后连宗庙都不能进，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

一时间，众人都拿不定主意。

“辅政王，臣的建议是皇后得入祖陵，配享太庙，原因有二。”

“其一，皇后拙选，当初是由太宗和洪熙皇帝点过头的。”

“其二，诸位心里都清楚，皇后其实无错。即便不能为她正名，好歹也该国丧待之，以慰其在天之灵。”

于谦是个本分人，他很同情皇后，所说的一切，都是尊重死者。

“还有人要说吗？”朱高爔扫视群臣。

杨士奇站了出来，他的意见和于谦刚好相反，“臣觉得此事还是得由陛下决断。帝后是夫妻，说到底是天子家事。还有就是帝陵并未修建完成，即便我等想为皇后行国葬，也没有办法。”

朱瞻基刚登基不久，他的陵寝着手修建需要时间。如今只有主墓室建好了，皇后以及陪葬妃子的墓还在修缮。

所以，胡善祥连埋葬的地方都没有。

“于谦，杨士奇二人的意见，你们同意谁的？”朱高爔询问百官。

众人议论纷纷，两人的意见都有很多人支持与反对，争论不下，商议不出结果。

争论愈发激烈，门外突然响起内侍太监的声音，“陛下到！”

朱瞻基走进大殿，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拜见陛下！”

他沉默着走向龙椅坐下。

“刚刚在门外，朕听到你们议的事了。”

“不用再争了，皇后以国丧的规格安排后事。至于陵墓…就用朕的吧。”

“反正主陵足够大，等朕百年以后，再葬进去就是了。”

这…

朱瞻基话音落下，奉天殿上炸开了锅。

皇帝陵寝先葬皇后就算了，而且还葬在主陵，那里本该是皇帝的位置。

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陛下不可！帝陵关乎大明国运，怎可后居帝位？”

“没错，天星司看好的风水局，这样安排岂不是坏了风水，那大明的国运…”

有人提到龙脉风水，立马遭到众多官员附和。

朱瞻基哭了许久，此刻身体羸弱，他看着反驳的官员，想要怒喝都有些吃力。

“朕自己的陵墓还做不了主吗？！”

“陛下不可！”

“臣附议！”

……

瞬间，大半官员跪倒在地。

这一幕，令朱瞻基无奈。

他看向朱高爔，小声道：“四叔，帮帮我，这是我唯一能为善祥做的事了。”

朱瞻基神色落寞，眼中无限悔恨。

见他这副模样，朱高爔感慨万千，这小子好像突然长大了。

只不过这长大的代价也太沉重了。

“龙脉风水本就是无稽之谈。大明国运，要传百年，万年，难道要靠皇帝死后葬得好吗？”

“太祖爷当年立国大明，靠得是步步为营，贤臣辅佐，可不是什么龙脉风水！”

“此事本王觉得，就依陛下的意思，诸位不必再多言！！”

朱高爔开口，一锤定音，众人不敢反对他。

劝诫皇帝，顶多被训斥几句。要是惹毛了辅政王指不定得脑袋搬家，情况严重点的可能十族地下团聚，一家人走得整整齐齐。

在这方面，辅政王是有血脉传承的。

方孝孺的十族如今还在地府排队投胎呢。

三日后，大明宫中丧钟齐鸣，逾越规矩的响了九声。

九代表着皇帝，按规矩来皇后新丧，丧钟只能响七声。

但在朱瞻基的强烈要求下，一切礼仪几乎按照帝王规格。

丧钟响罢，举国哀悼，送灵的路上沿途百姓跪地相送。

这阵仗比洪熙皇帝大行都差不到哪去。

原本大明没有律法规定，国丧期间百姓必须跪送。

可这次朱瞻基在律法中加了这条，为的就是让天下人都送送胡善祥。

皇后灵柩入陵，礼部主持丧葬礼仪，一切才最终画上句号。

国丧结束，朱瞻基便一直躲在尚书房内，奏折不看了，朝政也不管不问，整个人完全颓废了。

一连七天都不上朝，也不见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