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叶眼眶红红的。

在这一刻，她摸着自己的心，竟然跳得厉害。

真的很神奇。

一段关系结束了，她才第一次认真地看这个男人。

他脸颊幽黑，胡子根根冒出来，一根一根的，瞳仁黑得发亮，眼神也十分坚毅有力，像有一道光。

板寸也掩盖不住他的帅气。

不过——

她不会心软的。

走到这一步了，没有回头路可走的。

“那走吧，我们一起进去。”田叶道。

“好。”

赵明朗轻轻点头。

他没有与她并肩，而是默默走在后面，只是想再多看看她，哪怕是就这么看着也是很好的事儿。

一路进了单位。

等填好申请书后，办事员道：“赵同志，你同意离婚吗？”

赵明朗身体僵硬，头皮发麻，手掌心里满是汗，哪怕是额头就在不停地渗出汗液，但还是闷着声音回答了一声“是。”

“那好，你们先回去吧，等上头审批过后，再来拿证明吧。”办事员道。

“是！”

赵明朗目光笔直向前。

他全程不敢看身边的女人。

感受着她身体里散发出的热气，他都在微微颤栗。

某个时刻，他生怕自己会当场喊出一句“我不愿意……”

直到办事员一路拍了很多章子，又问了一些问题，在他感觉快要挺不住的时候，总算结束了。

直到这时，他才微微侧目，想看看她的反应。

田叶眼神亮了。

她心中一颗大石头彻底落地了。

她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一切来得太突然，又快了。

原本还想着要跟赵家人拉扯一番，然后才一眨眼功夫，事情就办妥了，心头又惆怅又有一丝快意。

不过，一回头，她就发现赵明朗眼神里的光，慢慢消散了。

她有一丝丝的难过。

都说离婚的时候，是见证一个男人人性中最黑暗的时刻，你会看见他的贪婪自私以及幽暗……

貌似赵明朗不是这样。

他很清楚她到底了多杀钱，但凡他向家里人开了口，哪怕提过一句，赵家人铁定举家来到花城，不把她剥层皮，是不可能的。

赵明朗一直沉默着。

哪怕在赵芳如此胡闹之下，也一直三缄其口。

他甚至没有提过要分她的钱……

直到出了门，她才后知后觉道：“你咋一直没说分家产的事儿呢？”

赵明朗露出一道苦涩的笑。

他嗓音沉闷道：“钱都是你挣的，我凭啥提这事儿呢，家里的冰箱和洗衣机都归你。我一个男人没什么用。”

田叶哑然。

她直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还住在家属院呢，连租房的事儿都没敲定，就直接把离婚提上日程，然后还一口气来办了。

“这个证明要几天呐？”田叶问。

赵明朗摇头。

他还真不知道这事儿。

一般也没人这么干过……

也许几天就下来了吧。

“哦，那只能等着，我过几天就办出去，反正东西也不多，喊我哥帮个忙就行了。”田叶笑着道。

赵明朗心情复杂。

“你若不介意，可以一直住着，反正房子拨下来，也一时半会儿不会收走的，我以后住在队里，也不回来。”他道。

他的级别升上来，原本是可以搬去军区干部楼的。

但他为了跟田叶一起生活，就一口回绝了。

田叶都不住家属院，他回去干什么呢？

“那倒不用，我会搬出去的，暂时也不会离开花城，到时候把我三个哥哥接来城里，可能会想买个房子吧。”田叶道。

买房子……

赵明朗一脸苦笑。

是啊。

她确实有钱买房子，已经什么都不需要他了，连住房的难题也轻松解决……

一时间，赵明朗心中生出一股颓丧。

他在她的人生中，可能真的一点都不重要，或者说，从来就没重要过吧。

也许曾经有过，以一种他不喜欢的方式存在过。

可惜，他连一丁点回忆都没有。

“哥——”

“嫂子——”

两道喊声从不远处传来。

田叶抬头，一眼看见从远方跑来的两个女孩，一个赵芳，一个赵茹。

赵茹脸颊寡淡寡淡的。

她平时也不怎么有表情，始终淡淡的，像是与周遭环境不相容，哪怕是开口说话，也有一丝淡淡的拘谨。

她不紧不慢地跟在赵芳身边，等跑过来，第一时间朝田叶笑了一下，语气和善又客套：“嫂子，你变得真好看，像画报里的人一样，我哥真有福气……”

“切，不就是漂亮一点吗？还不是一样胖！”赵芳没好气道。

她一开口，就被赵茹拉了拉。

“嫂子，你别介意，小芳就是心直口快，没有恶意，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们找了你好半天，这是我特意挑选的，送给你的一点小礼物，你可别看不上。”赵茹道。

她从帆布包里翻了翻，从里面拿出一个文具盒，还有一本词典。

田叶没有接。

她后退了一步，淡淡道：“谢谢你的好意，我跟你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从此以后，你可以不用喊我嫂子。”

赵茹明知道自己小学都没毕业，也就念书念到三年级，故意送一个文具盒和词典，明面上是好意，实则是在提醒众人，她没文化！

身边了解她文化程度的人，几乎下意识会想：田叶用不上这么高档的东西呀，送她也是白送！

“你说什么？哥——”

赵芳一下跳起来。

她死死拽住赵明朗的胳膊，用力地摇晃，尖叫道：“你是不是疯了？我不是说过，你不能跟田叶离婚吗？为什么要这么冲动？”

一路上，她已经将事情原原本本跟四姐说过了。

四姐狠狠批评她道：“你做事前先过过脑子，钱都是嫂子挣的，咱妈看病要花钱，你也得嫂子愿意掏啊，她要捂紧口袋，你一分钱休想拿到手！”

赵芳不耐烦道：“我咋知道呢？你说怎么办？”

四姐道：“现在只能哄一哄嫂子，别看她嘴巴恶毒，可是她最喜欢咱哥了，只要不跟哥对着干，在她面前说说好话，拿哥的孝心说一嘴，她会答应的。”

两人商量了一路。

好不容易打听到赵明朗回了单位，还想着找他一起跟田叶道歉呢。

怎么会如此突然？

“嫂子，你，你开玩笑吧……”赵茹脸色龟裂道。

她印象中，田叶爱死她哥了，不管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只要是她哥的事儿，哪怕让她大冬天下水洗衣服，她都没怨言。

什么苦都愿意吃。

这么一个爱她哥的女人，竟然离了？！

她死活不敢相信。

一定是骗人的。

摆明是田叶不想拿钱，所以故意先拿话堵住她们的口。

她百分百肯定！

田叶望着赵茹黄黄的脸，见她笑得不自然，大概猜到了几分心思，语调幽幽道：“你不信啊？咯，你看，那边的门往里面走，一直走，走到头，找办事员问问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