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来，王二麻立即上蹿下跳，还放出话来，要为果农解决当下的销售难。

当村主任，开石料厂，是他两大目标目标，如今坐拥百万资产，也没改变初衷。这也是刘大同看不起他的原因，目光太短浅，永远只是泥腿子。

可王二麻乐此不疲。他认为要成为人上人，就必须当老板、当村主任。因为春来就是这么干的，走在村里，谁不高看他一眼？事实上，他已把春来当成榜样。

面粉厂倒闭了，春来也就少了一条腿，现在成天开车满世界跑。王二麻在心里耻笑，恨不得再制造“杀机”，让春来把车也卖掉，赶尽杀绝，让他彻底变成地道的农民。

不过，眼下最大目标是竞选村主任，只要王二麻当上村主任，宋春来也就没有再说话的份了。村民都不相信你了，还有脸继续当支书？

当然，竞选村主任也并不容易，宋春来在村里还颇有威望，很多人依然支持他。为达目的，王二麻开始了活动，他和王大志分头行动，挨家挨户串门，说以后打算，临走放下两包好烟。

他通过孟晓红帮忙，联系到省城果汁厂，收购伏牛山上水果。果汁厂报价，每公斤苹果5毛，山楂每公斤8毛。他以为自己已成为宋王阁救世主，于是胆大包天，给果农们的价格，每公斤都压了1毛钱。这是回扣，但他看到果农感激目光时，很自然地认为是天经地义。

宋远柱也在极力游说村民，说只要王二麻当上村主任，就盖食品厂，让全村人都去工厂上班，以后宋王阁就能提前实现小康，家家买摩托车、彩电、洗衣机和电冰箱。

这话春来之前就说过，但现在春来不行了，村民们动了心，也就忘了王二麻过去的荒诞不经，而把他变成了好人。

而正直善良的村民依然记着王二麻的自私，即便盖食品厂，开石料厂，也只能看着他喝酒吃肉，村民们得到的不过是一点点汤汁。但王二麻已志在必得，当选村主任也已成为大势所趋。

11月13日这天，春来终于回来了。这一去他离开将近三十天，就连吉庆吉祥都不知所踪。

村里变成这般模样，两人也没心思出车，还以为春来出了事。春来什么都好，就是做起事来我行我素，特立独行。

正在着急，看到春来回来，两人立即把他拉到家里，开始审问：“你干嘛去了？”

“去推销水果。”春来关闭手机也很无奈。他明确告诉马大志，一定想办法把水果卖出去，但马大志和果农轮番给他打电话，从早到晚，不厌其烦。

“你的心可真大，现在村里都说你什么也不管不问，要罢免你。”吉祥着急地说。

“怎么回事？”春来皱起了眉头。

春来爹听到三个人说话，走过来，叹了口气。三个人反反复复，说了最近村里的变化。

村里人都认为春来变了，不是品行变了，而是除了剩下几辆车，再没了往日雄风。不仅如此，还有人说，春来还欠着外债，不然不会如此拼命在外面奔忙。

一个优秀的人，几乎在转眼之间，就要成为穷光蛋，如何还能再继续成为村主任？

而之前啥也不是的王二麻，到如今，两座石料厂、亚细亚商场、新民面粉厂，都有他的股份，虽然是“二掌柜”，但衣着鲜丽，成了人中龙凤。

人们纷纷议论着，也纷纷比较着宋春来和王二麻，王二麻依然占上风，因为在春来面前，王二麻已经成为强者。村民们尊崇强者，但尊重强者的目的，能给他们带来利益。现在春来不行了，他们也就把目光转移到王二麻身上。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自从向阳面粉厂关门，春来也感觉到，大部分村民再看到春来，不再是崇敬，而是露着些许可怜，甚至觉得春来都不如他们了。

“都是势利眼！”吉祥愤愤地骂着。

“春来哥，算了，你把心挖出来给他们看，他们也会装作视而不见。老支书就是活着，也能被他们气死。”吉庆越说越愤怒。

春来也很愤怒。三十天里，他跑了十多家水果罐头厂，还有果汁厂，大都愿意收购，但价格有所不同。春来尽力让果农们少损失一些，一家一家对比着，终于赵亮帮忙，联系到丰源果汁厂，人家给出了让春来满意的价格，苹果每公斤6毛钱，山楂每公斤9毛钱。

不过，要等到丰源果汁厂采购员来实地考察，看过水果品质后，再签订合同。

春来的心凉了。但这件事也必须要做，种植水果是他的主意，不能让果农吃亏，哪怕是王大志，带头刁难他的人。

“你找到买家了吗？”爹很着急，这么多天来，村民一直戳着他家脊梁骨。

“找到了。”春来点点头。他不止找了绿源果汁厂，还有另外三家，作为备份。就是说，绿源果汁厂看不上宋王阁水果，就联系另外三家。

“多少钱一斤？”吉庆问。

“几家厂子相差很多，苹果最贵的5毛，最便宜的2毛5。”春来说。

吉祥咂咂嘴：“王八蛋的王二麻联系的果汁厂，每斤只给2毛钱。”

春来皱起了眉头：“哪家厂子？”

“省城的恒源果汁厂。”吉庆回答。

春来眉头拧在了一起。他立即从挎包里拿出本子。他记得联系过恒源果汁厂，给出的价格，苹果每公斤5毛钱，怎么到了王二麻这里，变成了每公斤4毛钱。

他找到了雨丰源果汁厂谈判的记录，就是每公斤5毛钱。难道王二麻吃了回扣？不是，是他故意压低了价格，从中获利。

“不管他们了，让他们相信王二麻，活该！”吉祥气呼呼地说。

春来摇摇头，起身去了伏牛山。

吉庆、吉祥记得直摆手：“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也活该！”

马上霜降了，水果必须采摘下来。又因为有了销路，果农们积极性提高了很多，招呼着邻居们，一起上山。他们看到春来，却把脸别过去，还有的酸言酸语：“自己没本事发财，害的我们也跟着倒霉。”

1斤2毛钱，肯定赔了，但能卖出去，还是好事。现在果农也只想着赶紧把水果出手，所以一直笑脸央求王二麻和王大志。王二麻每天都派人收购，但故意放慢速度，为的等果农来求他，让村民觉得他比春来强。

春来告诉过果农：“暂时不要卖了，卖的多，亏的多。”

但果农现在只相信王二麻，不相信春来。“这么多天，你干嘛去了，现在人家王二麻找到买家，你又不让卖，到底怀了什么心？”王大志愤怒地质问着春来。

春来大声解释：“我去找销路了——”

“找销路，现在你把合同拿给我们看！”王大志又厉声问道。

“先等一等。”春来说。

“等个屁！”王大志已不容春来再说话，招呼其他果农，围住了春来。

马莲嫂子和王宝刚赶紧把春来拉到一边。王宝刚还低声说：“春来，村里的事你别插手了，你也别参加选举了，省的到时不好看。”

马莲嫂子点了点头。

王宝刚本分老实，平时不爱说话。他说了这么多，也是希望春来能保留些脸面，主动放弃，比让村民手中选票赶下来，面子上会好看些。

春来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