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时光卷轴翻到了九十年代，时间也好像加快了。

宋王阁有了很大变化。又是一年岁尾，根据老支书统计，今年将翻盖和新建三十五套房子。房子式样也有了变化，平房，大玻璃窗，院子里还砌上水泥地，干净整洁。光棍汉子宋远柱和二蛋也终于娶上媳妇。

宋远柱媳妇腿稍有点瘸，但模样周正。二蛋媳妇离过婚，其前夫喝酒打牌打媳妇，被迫离了婚。即便如此，村里人都说，若不是跟着春来挣了钱，他俩还是娶不上。

但就是春来，还是独自一人。以前都是没本事的人去补上媳妇，现在反了过来，最有本事的人，却成了光棍汉子。这有些讽刺，以至于说春来身体有问题传闻，仍不时在村里某个角落飘荡着。

春来却满不在乎无动于衷的样子，继续努力挣钱。买了第三辆汽车后，他改变了想法，不再专心跑运输，而是想投资建厂了。

他经过反复调研，决定建面粉厂。他发现，随着人们生活水平提高，对面粉质量要求也越来越高。而宋王阁附近土壤肥力足，小麦不仅高产，品质还好。这个想法，得到春雷肯定。

春雷即将大学毕业，而且工作已有了去向，到省农业厅工作。这属于大彻大悟、后来者居上的典型，以前因为调皮捣蛋，所有人都认为他就是吃苦受累的命。

有了二弟支持，春来决定大干一场。而老支书还是老支书，不过是前面加了个代字。他已经退休了，但乡党委考虑，宋王阁有些复杂，党员年龄上有些断层，老一点的不适应新形势，年轻的还挑不起大梁，于是请老支书继续代理。

其实乡党委已有了目标，就是春来。不过，春来忙于自己事业，东奔西走，很少在家。现在春来提出要在村里建面粉厂，老支书又提出之前条件，先接任村支书和村主任。

即便自己办厂，仍要挂靠在村委，如此之下，协议双方都写上宋春来名字，往后村民不满，再扯出经济纠纷的事来，那就黄泥抹在里裤裆里，不是粑粑也是粑粑了。这肯定不妥，春来不干。

两人在办公室，关上门，老支书好说歹说，春来也好说歹说。聊了两个小时，终于各退一步，由春来参选村主任，老支书还是代理支书。

纵然如此，老支书还是很生气：“你就不能让我歇口气？”

春来翻起白眼：“是你赖着不想退休，咱村里还有另外六名党员。”

老支书举起烟袋杆：“你小子咋就不明白乡党委意图？”

春来笑了：“比起当支书，办面粉厂意义更大。”

老支书说不过春来，只好使出杀手锏：“再跟我犟嘴，就把你和小翠的事说出去。”

两年了，村里人还都不知道，包括春来爹娘，还有吉庆和吉祥。也不知，春来和小翠牛郎织女生活是怎么过的。有几次，老支书真想宣布开来，让他俩过上正常日子。但春来不答应。那就不能说，老支书只能把秘密继续藏在心里。

春来却不再搭茬，歪头想着什么。他在算钱。这两年抠抠搜搜，终于攒下十五万块钱。他计划办日产十吨面粉的中型面粉厂，问过设备价格，需要九万。还要盖厂房，收购小麦，运转起来，至少二十万。剩下五万，春来准备申请贷款。

老支书看他半天不说话，敲着桌子问：“你又瞎琢磨什么？”

春来瘪瘪嘴：“缺钱，要贷款”

哈哈——老支书笑了。春来给他说过，小翠暂时不想回来，原因是服装厂正芝麻开花，节节高，老赚钱了。

“你就吹牛吧。”老支书调侃着说。

“我吹什么牛？”春来瞪眼说道。

老支书看看窗外，没有人，又压低了声音：“你不是说小翠很有钱吗？”

春来一脸苦笑：“男人怎么能花女人的钱？”

老支书摆了一下头：“都是两口子了，还分你我？”

春来刚要说话，王宝奇在外面敲门。王宝奇任职村主任已有五年时间，老支书对他评价是，没拿自己当回事，顶多是跑跑腿。

其实春来觉得，他并不是这样。在村里，老支书德高望重，家里有事都第一个想到老支书。所以，王宝奇只能活在老支书影子之下，就是有想法，也施展不开。反正我说了，立即遭到村民顶撞，还发生过激烈争吵。几次下来，王宝奇便沉默是金了。

听说这次真要撤换他了，王宝奇也很委屈，担任村主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又说不出来，因为接任的是宋春来。宋春来是何等人物？乡长见了，都会主动握手的致富能手。

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早早来交接的好。反正之前不管钱不管物，啥也不管，交接不过是两句话的事。

王宝奇还是藏不住脸上失落，村主任不是官，也每月领着四十块钱补助，够家里买油买作料了。而且，当着村主任，脸上还是有些面子的。

他努力挤出笑脸，对着老支书和春来说：“老支书，春来，我这就算交接了。”

“你着啥急呢，程序还要走的。”老支书低头装烟袋锅。

程序是召开村民代表大会，进行选举。王宝奇说出了心里的不满：“那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

老支书敲敲桌子，又瞪了瞪眼。

王宝奇不敢再有不满情绪，赶紧笑着说：“行，听您的。”

老支书点着烟袋锅，抽了一口，幽幽地说：“春来跟我说了，想让你当面粉厂副厂长，你干不干？”

王宝奇愣了，扭头看着春来。

“主要让你负责管理，按程序和规章制度来。”春来笑着点点头。他觉得王宝奇还是能负责到底，还敢较真，只是老支书没给他机会。

老支书没想这么多，只觉得王宝奇和春来相比，本事差了很多。但春来说了，这又是春来个人的事，也就点头支持。

当副厂长肯定比干村主任挣的多，还负责管理，那就是有实权。没想到，刚丢个芝麻，就捡个西瓜，王宝奇咧嘴笑了：“干，还得好好干。”

春来又点点头：“宝奇哥，咱丑话说到前头，你管不好，我就罚你，再管不好，就开除你。”

“这是肯定的，我不怕得罪人，干活挣工资，就得好好干，天经地义。”王宝奇说。

春来要的就是这个态度，都是村里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偷懒耍滑，不按操作规程，必须拉下脸，认真管理。

这些都是赵亮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