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吧，我们不熟。万一人家不想跟我们同路呢。”

徐君的话并没有阻挡童荷的热情。她跑上去正准备开口问周嘉怡要不要一起。

“你……”

小姑娘看到她从后面跟过来，以为童荷是和那些人一伙儿的。

她的眼睛通红，脸上挂着泪痕。“滚！”

童荷被她大嗓门吼到了，就任由周嘉怡自己继续往前。

委屈巴巴的朝徐君说“我还没说话，她让我滚，我不要跟她好。”

本来就没好过。

徐君翻了个白眼，现在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动不动就不跟别人好了，绝交！一会儿又凑到一起，一天上演三次都不为过。她这个假小孩儿是搞不懂。

童荷伤好了，也就该回去了，她的父亲就待了几天，也匆匆离开去外面打工。

“妈妈现在不打我了。”童荷因为养伤，头上的头发被剪掉一块儿，不过她还意识到美丑，每天还是呆呆的想和别人玩，不过其他同学嫌弃她。

她就每天和徐君待在一块儿。

说起周嘉怡。

了解这些事并不难，因为小孩子并不是能藏得住话的。

同村的小孩儿徐君只要随便问一问，请人吃颗糖，就什么话都能套出来。因为她请吃糖的举动，还被那个小孩儿评价为“最好的人。”

这句话当然不止对徐君说过。

周嘉怡在大人面前有多宠，没有大人在时就有多委屈。那种被孤立，谩骂，被打的场景每天都在上下学的途中上演。

她没试过告状吗？她说了的，可是就连爷爷奶奶看看孤僻寡言的大孙女，都觉得是周嘉怡说谎。

不仅没有惩罚桂芳，还说了周嘉怡一顿。

这件事情不过一个月，就开始扭转了。

周嘉怡也很聪明，她用零花钱买零食贿赂村里的同龄学生，于是他们的队伍又分为两派，一派以桂芳为首，一派聚集到周嘉怡身边，因为跟在她身边有东西吃。

徐君偶尔碰到他们，就是两边对骂了。

这些小孩子也很有意思，拉帮结派。堵路口，徐君过去他们放人，要是对面的那就不可能。

而且他们还也不会太过分，一般就是抢书包，推搡摔倒，这样大人们只以为他们在路上过捏，孩子嘛，摔摔打打多正常。

徐君给徐兰说，徐兰听了也不当回事。“都是小孩子，懂啥呀，大了就不打了。”

……

有时候徐君在想，人太清醒也不是一件好事。

要是和他们一样愚昧的认知，哪儿会整天琢磨这么多？

不，那样太可怕了。徐君甩掉这种想法。

重男轻女，打死孩子不犯法，把童养媳当牛使，女孩子读书没用等等的观念她哪怕永远都不会赞同。

这儿为什么有扔山里丢弃的女婴，为什么有童养媳？为什么虐待？为什么为了男孩儿的彩礼能卖掉十三四岁的女儿？更可怕的事，这些事情对他们来说司空见惯而成为常理。

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凤凰中学建立的原因吧。

唯有教育才能改变这儿的思想。

哪怕他们以后成绩不好呢？起码不会对生命这么漠视。

懂得这样是不对的，上一代不明白的，下一代要明白，他们要飞，飞出愚昧的网，飞得远远的，外面的天空也许不是那么蔚蓝，却不如这里有太多黑暗。

钱老师没有教他们几年，徐君升三年级时，这位老师就要离开这儿了。

也是，他早就该退休了。

他身体得了病，需要去大城市治疗。本来他早该走的，在一年前就该出去治疗，可是他怎么能走呢？

还没有新的老师来接替，钱老师想着他要留在这儿，童荷的妈妈只三个月没有动手，她又开始打童荷了，他得护着啊。

还有班里其他的孩子……每个孩子都有他们的故事。流鼻涕的双胞胎，家里只有一个傻子妈妈，因为他们爸爸嫌弃妻子，出去后杳无音信。

双胞胎能活下来，全靠孤寡的老婆婆照顾着。

太多太多了，“我给你讲几天都讲不完，以后他们就交给你了。”

钱老师拍了拍过来接替老师的肩膀，指了指课间疯跑的孩子们。“这几个就麻烦你以后都得留意些，实在可怜。”

那位老师点点头。

……

学校的钟声响起，下面的小萝卜头巴巴的看着讲台上的徐君。

随着她那声“下课。”单手拿着课本走出教室，后面这群孩子就如同出了笼的兔子，一蹦一跳就往外面跑。

教室外面只有几层石阶，石阶下面就是宽大的操场，够他们撒野了。

依旧不是高栋教学楼，一间挨着一间的平层，这儿没有水泥地，操场都是夯实的泥土地。

操场外围是几颗柏树，以柏树为分界线，在往前就是小坡了，有低矮的草木顽强的扒着小坡长，还有几株苍耳。

被几个男孩儿摘了苍耳的果实扔到女生的头发上，女生追的他们满操场打。

徐君已经记不起钱老师的全名叫什么了。甚至连他的相貌都有点模糊。

可是不知不觉中，她好像也成了他。

也许不是他，是这些教师的缩影……

不仅她，桂芳，周嘉怡，童荷等都是如此。

（番外）

大学刚毕业的郭璎，突然接到噩耗，唯一的亲人，自己的父亲进了医院，癌症晚期。

就算她再怎么用心的照顾，也留不住父亲的生命，家里不多的积蓄在这期间花光了。

悲恸之下，生活还得继续。可是接下来面试工作，接连失利。

事业不如意，情场也不如意。谈了三年的男朋友也和郭璎提出分手。

“我们性格不合适。”

“早不说不合适？交往的时候你不说不合适？”

郭璎的质问让男朋友冷了脸色。他用轻蔑又充满同情的目光看着郭璎。

“我明白你难受，但是给自己留个体面吧。”

说完他就离开了。他的离开好像也带走了郭璎所有的支撑点。

每日把自己关在家里浑浑噩噩。

朋友看不下去。便提议到“不如回老家看看，也许工作更好找一点？”

郭璎没有辜负朋友的好意，阴差阳错，倒是在山村里教了一段时间书。

【郭老师，很感谢你教我们，让我们知道了外面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我们在电视上看到您了！好厉害！郭老师你实现了自己的梦，我们的梦想是让家乡和外面变得一样美好！五（二）班全体学生祝老师，希望您在远方，也要快乐健康的生活。】

郭璎很久没有流泪了，手捏着这封信，又哭又笑。

会的，我的梦能实现，你们的梦也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