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仪和毛元良一路上不慌不忙，要是没钱了，偶尔带着毛元良找找山珍，卖了换些钱，继续悠悠的上路。

等他们到了江都，领命的大军都出发了好些时日了。

然而市井之中讨论最多的不是征讨庆国的大军，而是长泾学宫的开谈。

长泾学宫是江国储备人才的重要机构，学子们没有官职，国君特意修建一座高台，允许他们每日畅所欲言。

不论政言、思想、时事，还是学问、辩证、对策，都可以在这儿听到他们各自的观点。

多有游历到此的士人，也会上去和学子们坐在一处，互相探讨争论。

学宫开设历史已久，从上上任国君在位时，到如今就已经形成传统了。如今市井中怎么还如此议论纷纷？

这就不得不提一个人——宣仪，辛国人，乃贵族之后，只是家族没落如今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人才。

从小爱读书，天资聪颖过目不忘，长大后也痴迷此道。才名远播，而今二十有七，游历各地，身边有豪杰相护，前日至江都。

“昨日和长泾学宫的学子在高台高谈阔论，实属天下第一奇女子。”

而且长的不错，“比我家那老妇强多了。”

旁边的人指了指他的脸，左边一道红痕清晰可见。

“可别让嫂夫人听见了，不然你这另一边脸也遭殃了。”说罢，几个弟兄笑成一团。

“嫂夫人这么厉害？大哥你行不行啊？”说话的人年纪尚小。

被众人一笑，汉子有些羞怒“去去去，吃你的豆子去吧，毛没长齐你知道个啥。”

谈起这些话题，大家都嘴里没个把门的。

莫子仪心道，来都来了，不如正好去看看那是何等盛况。

江都的城池纵横两个中轴线交叉，内城围绕中心而建，而后历代扩建，绕着内城又加了几圈外城。

经过多次扩建，护城河也被外城包围了起来，高台就建在中心处。

莫子仪和毛元良到的时候，台上正在就大军攻打庆国一事讨论。

“江国起兵攻庆，自毁盟约，乃不义之师，就不怕天下人笑话。”

上台的士人一身白袍，打扮无甚出奇，只有一方阙玉垂在衣衫下摆。样式独特，是庆国所产。

台上独他为庆人，异国他乡也敢站在高台。言辞犀利，面对其他人的指点也丝毫不露情绪。

“虽说庆国与江国定下盟约，庆国公主千里迢迢赴江国，此本乃佳话。但到现在不曾见到公主身影，分明是庆国有毁约之嫌且陈革出庆，是想重演渡沟之事吗？”

两方你来我往，毛元良在下面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忍不住问身旁的师傅。“您觉得他们谁对呢？”

这可不好说，都是为了自己的国，所在立场不同，哪有对错。

庆国不想被江国压制，动作频繁，而江国亦有雄心。

“元良啊，如果有两条大江，一条是黑色，一条是绿色，两条大江各自流淌却有必然会遇到，你觉得他们在遇到时会发生什么？”

“那必然不是黑江吞噬绿江，就是绿江吞噬黑江。”

莫子仪笑他，怎么就不能相融呢？

毛元良无奈，明明是师傅自己暗指两条大江为国，还要逗他。再说，连他都知晓两国不合，要是和平起来，那才是开玩笑。

话又说回来，两国真出现和平了，其他国家就该坐不住了。

台上的气氛更加激烈，吐沫横飞。“他们会不会打起来啊？”

莫子仪让他别担心，“士人多君子，动手不太文雅，不会的。”

毛元良点点头，就耳听得一句高喊“住手！”再扭头一看，台上已经乱作一团，干起来了？

劝架拉架的涌上去，毛元良抬头反问师傅“君子？”

莫子仪招手让旁边卖小食的商贩过来，买了一点吃食，递给毛元良，吃你的吧。

旁边有人轻笑，“这有什么？十天半个月这些学子总会有这么一场打起来。”

今日没有见到声名远播的宣仪，有两国士人辩论也算不枉此行了。

虽然最后以闹剧收场，也不妨碍它过程中的精彩。

莫子仪他们不着急离开，找了处客栈准备落脚，决定在江都呆上一段时间。

毛元良还在回味着吃到嘴里的鱼烩，对师傅的决定表示双手赞同。

正好前面有家客栈，他们朝前前去。“那我的毛驴！”他的小毛驴没有马驹好看，陪他走了这么长的路，每天喂它，毛元良已经舍不得它了。

如果呆在客栈，那他的小毛驴就要多出一笔料钱。远不如把它们卖了划算。

莫子仪大手一挥，说让客栈喂着，又不是缺那点钱。

少年嘴上说着那多浪费，面上带笑，牵着他的小毛驴走到前面，招呼着人特意嘱咐了他们的毛驴。

两人付了钱，才进了客栈。

第二日一早，莫子仪他们两个人下楼，脚踩着木质楼梯，就听堂下议论纷纷。

不动声色的在大堂坐下，客栈的小二就走上前问需要点什么。

莫子仪让毛元良看着点，然后跟小二问了句“发生了何事？”

“您也不是早上第一个问这事儿的人了，这不死了一个人。”

小二还想说什么，就有人喊，莫子仪让他去忙，等点的饭已经上来后，两个人也听的七七八八了。

这死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日高台那位庆国士人。

而关于这件事，从发现尸体，不过一个早上的功夫，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有人想要闹大，就是不知道是哪一方了。

空荡荡的高台，似乎昨日的人潮都是假象。

毛元良跟着师傅往前走，却一直回头盯着后面某一处。几个人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其中身影好熟悉，好像今早上在客栈见过。

“不长眼睛啊！”有人呵斥道。

说着就要伸手推他一把，却被拐回来的莫子仪按住。

“兄台，别那么大火气嘛。元良，走路都不看路。都撞到人了，还不道歉。”

莫子仪话落，那被护在后面的女子就出声阻止了。

“不妨事，是我家护卫太小心了。青山。”

被主子一喊，一脸横肉的汉子就退到主子身边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