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苏知楠站直身子，恢复平日里同他相处的模样，问道。

“我为何不能来？”她这般问，文承也不恼，只是笑着。

不知何时起，他同她说话时，便不再说“孤”，而是说“我”。

“祖父已歇下，为何不走正门？”苏知楠并未回话，只是问道。

许是上回他救了自己，如今祖父一见着他，便热情地拉着他叙话，与以往总说太子殿下胡闹的苏太傅判若两人。

文承也是怕了苏太傅的念叨，便多了个爱翻墙的毛病。

“你父母不待见我，若是知道我来了，指不定心里如何骂我。”文承耸肩。

“我父母并不在府中，何况……”苏知楠毫不客气地问道，“太子殿下被骂的还少吗？”

“那可不同，要看是被谁骂了，若是被你骂……”文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乐意之至。”

苏知楠可不吃他这套，默默翻了个白眼：“今日来所为何事？”

“这就想下逐客令了？”

“小女子怎敢。”

文承见她似乎兴致平平，叹了口气：“阿楠，你能否，多相信我一些？”

这是他头一回这般唤她，苏知楠有些讶异地看着他，却忽然听到身后“砰”的一声，灿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变幻出各种形状。

“是烟花！”

“好漂亮的烟花！”

院中的婢女小厮皆被这突如其来的烟花而惊艳，可苏知楠却顾不上回头，因为，她从他眼里便看到了烟花。

文承知道，苏知楠从未在年夜见过烟火，从前吹不得风的她，只能透过那颜色不断变换的窗纸，去想象烟火的模样。

所以，他要让她看到的第一场烟火，是出自自己之手。

“你……想要我如何信你？”苏知楠清冷的嗓音在这热闹的年夜里，显得格迷茫与无助。

文承亦是看着她，深邃的目光中满含笑意，他知道，她终于肯朝自己迈出第一步了。

“阿楠，不需要你如何做，你只需看我如何做。”

-

有了宴归于那日在花市的插曲，秦姝受到启发，命人做了一种特殊的头饰——银色的假发髻。

她本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不料那位姑娘来看过后十分欢喜，二话不说便戴在头上，上街逛了一圈，在女子间意外备受好评。

秦姝见状，立刻命人赶制了各种颜色的假发髻，发髻亦是做了各种造型，毕竟人人喜好不同，且秦家有的是钱让她造。

一时间，这假发髻竟在京城中掀起浪潮。

有人说好，自然也有人说不好，甚至有人批判此物有伤风化，秦姝早便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声音出现，不过她从不会管那些不好的言论。

宴归于知晓此事，也不得不承认，秦姝确实是从商的好苗子。

他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秦姝自然是要好好感谢他，特邀他上元佳节一同去放河灯。

“不感兴趣。”宴归于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她。

“别呀。”秦姝不死心，“你若同我去，我便答应你一个条件。”

“任我提？”宴归于挑眉。

“任你提。”秦姝点头。

“那你往后不许唤我小鱼。”

“成。”

宴归于看着她，欣然答应。

因着过年，和安一直待在沈府，过完上元佳节方才需回宫，期间入宫看望太后时，她还未说什么，文泽却先提及：“上元节一同放河灯可好？”

和安没想到他会主动邀请，忙点头，不过想起府中已被她浪费掉许多的材料，这回她说什么也不会再自己做河灯了，不知为何，她这双手似乎什么都能做，除了河灯。

上元节是放宽宵禁的最后一日，人并不比年夜少。

和安同文泽约好在花市相等，恰好遇上了秦姝和宴归于。

“姝姐姐，我说这回你怎么都不约我放河灯了，原来是有约了。”和安说着，还有些吃味。

“你这小丫头，分明是你有约。”秦姝捏了捏她的脸。

她倒是想约她，可没等她开口，便被人捷足先登了，她有什么办法。

秦姝想着，就看到那捷足先登的人走了过来。

“可准备好河灯了？”秦姝看向和安。

和安摇了摇头：“我们去买一个吧。”

秦姝也正有此意，做河灯这事儿，她干不来，两人一同选好了河灯，这才看向宴归于同文泽。

宴归于既然答应了秦姝，那便不会食言，随便拿了一个，而文泽则是摇了摇头：“我有河灯了。”

嗯？和安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直到走到河边，看他掏出那个陈旧的丑河灯，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殿下，你你你……”她忙伸手想拿回来，却被文泽侧身躲过了。

“送了我，便是我的了。”文泽使坏般拿在手上晃了晃。

看到和安这反映，秦姝也猜到这河灯是怎么一回事了：“安安，这莫不是出自你之手？”

和安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试探性问道：“我那时小，做成这样已经、已经……已经算好了吧？”

秦姝不忍打击她，只是跟着点头。

四人一同走到河边，和安依旧不死心：“殿下，你将那丑河灯还我嘛。”

“不丑。”文泽面不改色道。

他说的却是真心话，许是爱屋及乌，如今他再看这河灯，只觉比任何一个都好看。

何况……他想将这个留了多年念想送出去，送到该去的地方。

和安最后还是没能要回那个河灯，眼睁睁看着它随着一堆好看的花灯飘走，只得安慰自己：左右就算有人看到，也不知道是她做的。

“小鱼，你的河灯是为谁放的？”秦姝看着宴归于，问道。

自然是为逝去的母亲放的。宴归于还未来得及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忽然反应过来：“不是说了不许唤我小鱼？”

“哦，忘了，那我以后唤你小龟。”

“秦姝！”

秦姝听他又唤自己的名儿，知道他又生气了，做了个鬼脸忙跑开，宴归于依旧追着她入了花市。

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和安抬头看向文泽：“这回殿下的思念，可以送到月亮上了吗？”

“嗯，送到月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