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砚轻轻睁开眼睛，周围的光线刺得他眼疼，他有些费力地抬起手遮住眼睛，试图适应这个突如其来的光亮，身体疲惫不堪，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

“我睡过去多久了？”

他喘着气，拔除插在超算环上的数据线，摘下头盔，从催眠床上坐起，声音虚弱而沙哑，就像是一个久病在床的老人，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和不安。

四周的环境陌生而熟悉，诡异的无助感油然而生。

AI催眠师微微一笑道：【洛先生，您没睡】

【就像前二十八次一样】

【我很好奇】

【您到底...在抗拒什么？】

“你到底在说什么！”洛砚猛地瞪大双眼朝她吼道，“我，我怎么可能没睡！”

自从【那个梦】醒来后。

他一直睡不着，不管多困，就是睡不着。

为了让大脑得到休息，他每天都得到班萨尼电伽，在AI催眠师的指导下强制睡眠。

可每一次醒来。

AI催眠师都会跟他说：

【您没睡着】

“我明明就睡着了！”洛砚再次咆哮道。

不知为何，他极为渴望向别人证明他睡着了。

AI催眠师，工号4275被连吼两声，脸上却没有丝毫怒意，保持着机械又温柔的微笑：【数据显示】

【您没睡】

【还是差1%】

每次她都会解释说，意识失去了99%，但始终有1%的意识在抗拒睡眠，仿佛【彻底失神】后会发生什么很恐怖的事。

在警惕着什么。

在害怕着什么。

“为什么...”

“这1%到底是...”

洛砚痛苦地抓着脑袋，目光呆滞，呼吸急促而紊乱。

【嗯...打个比方】

4275想了会开口道。

【这就像....演员在表演时，记得自己是演员】

【始终没法完全入戏】

【这就是那抗拒的1%】

【洛先生，您这次...】

【又在梦里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了】

【对吗？】

“在梦里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呵呵呵...”洛砚忽地笑了起来，目光飘忽不定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要换一个催眠师。”

他神色变得狰狞，责怪道。

“我睡不着，是你能力不行。”

4275神色不变，礼貌地点了点头道：

【很抱歉给您带来不好的体验】

【您的需求我已经上传】

【五分钟后会有另一名专员为您服务】

说罢，她轻轻弯腰鞠躬，离开催眠室。

只留下洛砚一个人，坐在冰冷的铁床上，望着显示屏上那扎眼的99%。

自欺欺人的恼怒涌上心头。

他当然知道催眠师已经尽力了。

“为什么...”

他颓废把脑袋埋到膝盖上，双手紧握成拳。

“睡着后到底会...”

“会回到那个梦吗？”

“还是再也醒不来。”

他不敢赌，真的不敢赌。

可一直不睡觉，靠机器死撑着，神经终有崩溃的一天。

“那真的是梦吗...”

洛砚缓缓抬起头，望着陌生而熟悉的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那个梦实在太真实了。

预示的事件也对得上。

比起是梦醒，他感觉现在更像是【重生】。

那个梦里的最后一幕，2089年11月1日，万圣节。

双生台风中，他站在废墟上举起千阙对准自己脑袋，开启随机模式 。

有50%的概率开出实弹。

开枪瞬间，一个诡异的黑袍女规避【观测者】的监控，急袭并捅了他一刀。

再次睁眼后，就回到2088月7月2日。

“难道真是重生？”洛砚皱着眉头，长舒一口气想道，“我那会，已经死了吗...”

可如果真是重生，时间再流一遍。

明天早上八点，他要觉醒那个【观测者】了。

“又要再一次...”

洛砚似乎回到了那个愚人节雨夜，嘴齿打颤，眼眶有些泛红。

“不会的不会的...”

“重来一次，不会再这样了...”

【白先生，您好】

一个礼貌温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乱想。

【我是您新的催眠师，工号7311】

新的美女催眠师不知何时，已走进催眠室，朝他点头行礼。

“7311...”

脑海不受控制般闪过一个画面。

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都拿着针头朝他一步步靠近。

白大褂人身后方，是一个小女孩，她正捂着胸口，神色有些不忍，和愧疚，就像出卖了自己父母。

洛砚猛地瞪大双眼，不知为何，激动地颤声吼道：“你，你走...”

“走开...”

“滚！”

AI催眠师7311被他吼得一愣，保持职业微笑，接连后退，默不作声，微微摆手，就像一个医生在安抚躁动的病人。

“结单。”洛砚喘着气沉声道。

他心知这催眠今晚是做不通了。

付完款后，洛砚愤然来到大厅，坐到洒保前台桌。

内心的烦躁总是挥之不去，7311这个数字听着非常难受。

“水仙女加冰。”

他咽了下干燥的喉咙，朝调酒师说道。

调酒师微微一笑，双手灵巧地操作着各种调酒工具，眼神专注而深邃，紧盯着液体的流动轨迹，手掌稳稳地托住瓶颈，用勺子轻轻搅拌，配合着一抖一甩的动作使得各种液体完美融合。

“咣当咣当——”

冰块与玻璃玻碰撞摇晃，发出让人释压的交响。

“您的水仙女加冰。”

调酒师将酒杯推过来说道。

洛砚接过酒水一口干了，胸腹传来一阵清爽。

“呼！”

他大松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有所舒缓。

喝酒吃药他都试过，还是没法完全睡着，醒来后会有疲惫感。

醉又醉不了。

睡又不睡着。

“难不成得死了才睡得着？呵呵呵...”

洛砚自嘲一笑，端起空空的酒杯，声音酸涩。

“唉——”

“再来一杯。”

调洒师接过酒杯，点点头，开启新一轮配酒。

“咣当咣当——”

冰块再次发出脆响。

洛砚正沉醉其中，下一瞬间。

一个人身影悄然从他背后闪过，朝催眠室走去。

“天，天衣？”

仅眼角一瞥，他猛地一惊，又有些不确定，缓缓站起身子。

想要追上前去。

就在这时，一个强而有力的手掌按住他的肩膀，强行将他按回座位。

“别意淫了。”

“姐只救你一次。”

白纸颇为豪爽地坐到一旁，指着洛砚朝调酒师说道：“按最烈的给我来一桶，再给这精虫上脑的来杯水仙女加冰，冷静冷静。”

“喝酒喝酒。”

“听姐一句劝，有些妹子你把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