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离原。

胡桃走在坑洼的路面上，遍地是焦黑的泥土以及战败魔神干涸的污血，空气中弥漫着刺鼻腥臭的气味。

而那些战死倒下的魔神尸骸浑身散发着灰色的死气，这些死气不断涌入地脉影响着整个归离原。

胡桃看着前方破败的村落，一尊巨大的魔神残骸挡着进村的一大半路，腐烂的身躯和残破的肢体呈现恐怖的姿态望着村中，像是在震慑妄图逃离战场的人群。

“这是……”

白术脸色有些苍白，他虽见惯了生死，但不代表能够适应，如此昭示死亡的一幕让他忍不住心神颤动，本能的抵触向后。

胡桃并没有理他，而是踏步上前唤出真火，将那巨大的魔神残骸焚烧，很快就只留下一地的黑灰。

“走吧。”

也不管白术有没有回应，胡桃继续朝群内走去，她想要给白术看到的，可不只有魔神战争的惨烈，还有这片乱世之下，痛苦挣扎求生的凡人。

白术被胡桃拘了魂魄，哪怕心里十分的抗拒，但自己还是只能跟在她的身后一直往前。

刚踏进村中，胡桃就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空气中的元素能量超越她这一生所感受到的总和还要多。

“好了，我就不进去了，你自己进去吧。”

胡桃脚步一顿，朝身后对白术道，她是实体，倘若被太古的璃月人看到了会造成不好的影响，但白术是魂魄状态，他可以去看这璃月乱世究竟是何种景象。

白术点头嗯了一声朝村中走去，身形越过胡桃，他心中有种感应，进去之后，有些东西能够改变他的一生。

……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白术刚进去没有多久，胡桃就觉得那股莫名的威压再次袭来，而这一次，直接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胡桃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姿笔挺，穿着金甲战袍的男子，满头青丝束成马尾戴着暗金头盔，头盔下透出的双眸灿如烈阳，一副军队统领的模样。

“钟离，我是胡桃。”

那男子神情不变，但语气却带着一丝狠戾，低声道，

“钟离又是谁？胡桃是吧，听着像是我璃月子民，为何会在这外面，你应该好好待在安全的地方。”

胡桃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将军，正是率领璃月子民征战魔神的摩拉克斯，此刻的他还不知道钟离是他以后的名字。

但她踏入这里的时候，对方身为璃月的岩神，已经感知到了自己的存在。

“摩拉克斯，谢谢你为璃月做的一切。”

胡桃朝着摩拉克斯拱手鞠躬，随后从腰间掏出了一块木牌。

“我是往生堂第七十七任堂主，胡桃。”

摩拉克斯看到木牌先是一愣，片刻后明白了过来，看着一身正气的胡桃，微微点头道，

“好吧，不知你为何从后世而来，切记，不要改变任何东西，看到了你，我就知道此次魔神战争，我摩拉克斯必将获胜，我也从未想过会败。”

说完摩拉克斯的身形消失在了原地，胡桃看着他离去的地方久久沉思，方才轻叹一声，

“这就是我璃月的岩神昔日的模样吗，可真有够霸气的。”

想了想，白术那边，也该结束了。

……

白术进到村中，看到了男女老少全都围在一起，偶尔有人分着为数不多的食物，人群中夹杂着男人的叹息，孩童的哭闹和妇女的哀泣。

而这一切，都因这场旷日持久的魔神战争。

白术无法理解，为什么天地同寿，乾坤万法的魔神会相互争斗，为什么征战逐鹿要让黎明苍生受苦。

而最令他难受的是如今的他面对这样惨烈的战后景象，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们的亲人，朋友，爱人，子女，无不受到魔神的战火波及，并且这样惨烈的战争，将会持续很多年，甚至可能会让人类彻底灭亡。

忽然间，白术觉得自己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一股奇特的感受涌入他的体内，一种意识长时间经受冲刷之后，变得不再清明，无序，混沌，狂躁。

眼前这些人他一瞬间觉得像是天地间的尘埃，是那般的羸弱和卑微，仿佛只能跪倒在魔神可怕的神威之下。

“有敌人来了！”

突然，大地震颤，远处的天空突然电闪雷鸣，下方更是沙尘漫天，诡异的地火蔓延千里，汹涌的海浪冲天而起，仿佛想要覆盖整片早已满目疮痍的大地。

可白术看到那些人只是柔声安慰自己的亲人，随后眼神坚毅的站起身，拿起了手中的石枪棍棒，快速朝着攻势袭来的方向奔去。

“千仞玉璋！”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传来，整个村落的上空出现一道淡金色的弧形圆盾，将那些毁天灭地的元素攻击挡了下来。

白术抬头向天上看去，只见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正盘旋其上，曜日一般的双眸正死死盯着前方联合袭来的数位魔神，朗声大喝，龙吟震啸道，

“璃月，不是尔等应来的地方！”

说罢抬爪一挥，数道岩枪自天穹落下，凡是被他投下岩枪击中的魔神，全部含恨命陨，着实神威骇人。

而在下方，各属魔神的眷属，也手持兵械厮杀，为了家国浴血奋战，却无人后退半步。

大战最终还是落下帷幕，活下来的人相拥而泣，而有些妻儿，再也迎不回她们的亲人。

斗转星移间，数年征战已过，白术似乎又历一世人生，晃神间，一道婴儿嘹亮的啼哭传入他的耳朵，朝下看去，一个可爱的小家伙正在家人的簇拥下，来到这个满目疮痍的人间。

白术看到那些征战离去的人，还有这个带着一家人希望诞生的新生命，他，感受到了一些不曾有过的感悟。

更重要的是，他感受到了这一切都是长生的宿敌和禁忌所带来的，名为，磨损。

长生就会面临磨损，磨损的愈加剧烈，就会让生的人，面临苦难。

所以，长生的敌人并不是死亡，而唯一能够抵挡磨损的，就是新生。

“留下希望，带走磨损，换来新生。”

白术突然意识到，长生也许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好，至少是磨损还在之前。

倘若长生，世界便是眼前这般的模样，宛若人间地狱。

白术轻叹一声，他心中明白，魔神尚且如此，人亦如此，但人因短暂的人生，反而去创造更美好的世界，那也是岩神摩拉克斯在眼下想要开辟而出的兴盛后世。

“果然，有得便有失，万事两难全。”

又是一声长叹，白术转身离开了，迈步朝着胡桃走去。

……

胡桃看白术走了出来，见他一副情绪低落但神色坦然的模样，想必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又想明白了什么东西。

“胡堂主，可曾听过，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走到近前，白术对胡桃说了这么一句，令胡桃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忘初心？你学医的初心不就是为了让人长生吗？”

白术微微摇头，面色依旧是那么和煦，轻声笑道，

“我想让这世间，在我之后，再无难医病症，其次，是让世人得享美好愿景，倘若长生终将无可避免的磨损，也要行至最后一刻，绝不言弃，若我放弃超脱生死，岂不就是被磨损了？”

突然间，白术的身上竟然亮起了金光，他的虚影魂魄变得更为凝实，隐隐有仙人神魂之姿。

“靠，不是吧，这都给你悟道了？”

胡桃咧嘴一笑，心中却是暗声低骂，明明是想让白术知道长生不一定就是对的，但他却更为坚定了自己的内心。

白术内心的长生道已经坚毅到了无可撼动的地步，他也从面对死亡转变成了面对磨损，试图挑战魔神都难以逾越的天堑。

但胡桃丝毫不意外，毕竟他是医生嘛，站在了死亡的对立面，如今无非站在长生的对立面，连魔神都惧怕的磨损之前！

正当胡桃以为自己将要第二次输掉她与白术的对决时，异变，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