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白娘子本传
作者: | 分类:古言 | 字数:50.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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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真假明暗
大概是心里都觉得憋的慌,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白秒一才又道:“如今我们手上也有了秦桧私通金国的罪证,就是小青抢回来的那封密信。你预备怎么办?” 张正摇摇头:“还不知道。现在秦桧如日中天,顺之者昌,逆之者亡。那么多王公大臣都斗不过他,我们现在出手,无疑是以卵击石,稍有不慎,只会是前功尽弃,枉费了王经大哥和那几位兄弟的性命。何况,另外那位兄弟手中的东西还没找到。”
白秒一点点头道:“没错,咱们得等时机,在这之前,咱们勿要保护好证据。你放心,既然这是王经的愿望,便也是我的愿望,他没完成的事,我会尽力帮他完成。何况,青儿姐妹也已经被秦桧盯上了,就算我们不想卷进来也不可能了。国仇家恨,我们没有选择了。”
张正点了点头:“那我们就一起完成王大哥的心愿。这段时间,城里搜查的紧,我就不回城了,我要继续找找另外那个兄弟。如果……万一哪天我回不来了,就请白大夫代为保管好那些信件。我带的那些信件安放在苏州北城门附近的岳王庙的后门左拐五步远的一棵树下,用油布包着,用泥巴封上了,埋地地下。当时我怕我活不成了,就先埋起来,想着日后如果有重建岳王庙的那天,就有可能被挖出来。……以后,如果我找到另外那个兄弟,再设法联系你们。你们……勿要保护好自己,一切从长计议。”
白秒一也道:“你也一样!” 说完留了些衣物和银两给他,二人互道珍重后各自离开。
回到家,白秒一伤痛又愤怒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进门一声不响地拿出王经给他的信来。只见这些信纸张都已经磨损,折痕明显,显是放了很久,且被反复摩挲过。她摊开信,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笔迹,每封信上都只有寥寥几句前人诗句,也没署名,白秒一读来却字字锥心断肠:
第一封: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下面有个小小的八字。
第二封:相见时难归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梦但愁鬓毛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胡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第三封:此中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西南。
第四封: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惟愿,明月天涯共此时。
第五封:恨我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恨卿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只盼,星月长相伴,夜夜相皎洁。
第六封: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第七封:行行重行行,与卿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第八封:相离徒有相逢梦,门外马蹄尘已动。
每封信下面都有一个小小的数字。白秒一知道,这一到八代表了王经在金营的八年。“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那几句,大概是他们听说了岳将军被害的消息时写的。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原来人痛到深处时竟是无泪可流的。
一旁的小青看出师父神色不对,双手似在颤抖,试探地问道:“找到张叔叔了吗?他......” “找到了,他没事,现在很安全。”师父平静地道。小青又小心地问:“那,问到关于王叔叔的消息了?这些信是……?”师父沉默了片刻,依然平静地道:“是。密信中的那个王金,就是你王叔叔,已经被金兀术的护卫杀死了。这是他这些年留给我的信。”小青听了,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哭道:“师父,我们替王叔叔报仇吧,杀了秦桧父子和那几个金人!”
师父揽过小青,痛心道:“是,咱们是要报仇,不仅为你王叔叔,还为你的父母,岳飞将军,以及我们所有被奸臣和金人所害的人。你王叔叔和你张叔叔他们是因为拿到了秦桧私通金国的罪证,准备回来替岳飞将军洗清冤屈而被金人追杀的。他没完成的事业,为师要替他完成。”说着也突然忍不住崩溃,泪流满面。
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王经的消息,她伤心过、失望过甚至绝望过,却从不曾流过泪,心底仍藏有那么一丝期盼,盼着什么时候能有奇迹出现。刚才在听张正诉说时,她最后一点希望彻底破灭,强忍着悲痛听张正讲完了他们的经历,刚才读信时的肝肠寸断让她也一时无言无泪。这会儿小青的哭勾起了她强压在心底的痛,于是她彻底崩溃了。
而小青则因为从小失去父母,孤苦飘零了好几年。后来跟着师父和姐姐,她内心深处一直把师父当母亲,想着王叔叔如果找到了,她就像找回了父母。可是,如今这个小小的希望又破灭了,她仿佛再次失去了父亲,忍不住大哭起来。
师徒俩抱头哭了好一会儿,情绪才渐渐平复。师父一抬头,见白福白禄他们几个人都站在门外,面带悲伤地静静看着她俩。忙擦擦眼泪,意外地道:“白福,你怎么来了?你姐姐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白福忙道:“没有,没有,白姐姐那边很好。只是...只是...我今天在保和堂外看见法海了,不知道他又跑来想干什么,就赶紧来跟师父说一声。”师父听了,想了想道:“法海......他的目的倒很明确。这样,白福你赶紧回去,见了法海,告诉他,明天中午,我在钱塘门等他。就说我有重要的话告诉他,他必定会去的。”
白福答应着,又道:“我是中午看见他的,他并没有进门,只在外面转了一圈,此刻回去不知道还能不能遇到他。”师父道:“不要紧,如果今天碰不到他,改天再碰见他,你就这样告诉他。”说着在白福耳边耳语一番。白福答应着去了。
晚上,吃饭时,师父道:“明天见过法海,为师要去一趟苏州,替你张叔叔他们办一点事。小青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仍不可大意,不要随意外出。说起法海,为师倒有了一个想法。我此去苏州,快则半月,慢则二十天,必定会在你姐姐生产前赶回来。这段时间,为防万一,咱们不妨也利用一下法海制造的谣言。”
小青不解道:“关于我和姐姐是蛇妖的谣言?”师父道:“没错,这谣言如今已经传遍了临安,别人能利用,咱们自己为什么不能利用?不能白白背了这个妖精的名声。”小青:“怎么利用?”师父道:“白寿白禧你们哥俩明天出去到集市上买些蛇回来,注意别让人看见了,就说是你们自己买来玩的,让卖蛇的把毒牙给拔掉。然后交给白福,让他隔三岔五放在李家附近。”
小青吃惊道:“啊,放在姐姐家附近?那要是吓着姐姐和许家姐姐两个大肚婆了呢?再说,这也吓不倒法海啊?他又不怕蛇,也知道我们不是蛇妖。”师父摇头道:“这蛇不是用来吓唬法海的。自然也不能吓着你姐姐她们,所以,提前得给她俩讲清楚。这些蛇拔掉毒牙之后就无毒了,再让白福在她俩的房门口窗台都撒些雄黄,提醒她们两个孕妇注意不要碰到雄黄了。这蛇嘛,是用来震慑秦桧的那些爪牙的。他们之前就知道了关于蛇妖的谣言,以秦桧的脑子,自是不会轻易相信的。如今咱们就让他们见一点半真半假的东西,也不指望他们因此相信,只要让他们心里产生那么一丝疑云就够了。再加上瘟疫的威慑,谅他们近期不敢轻易上门生事。过了这段时间,我从苏州回来了,你姐姐平安生产了再做其他打算。”
小青几个答应着。师父又道:“青儿你切记,伤口完全愈合之前,不要出门。这段时间也不要再女扮男装了,以免被人认出。等再过十天八天,你姐姐临产前,如果我还没回来,你就去李家先照应着,就以小青从前的装扮回去。万不可让她们两个被蛇或者雄黄伤了胎。另外,如果外面查的太紧,躲在你姐姐家,对你也是一个保护。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青答应着,又道:“要不要让白禄陪着师父去苏州?好有个照应。”师父道:“不必,我之前并不常露面,除了法海,没人认识我,我明天就去会会那法海。”
第二天,白秒一用过早饭,简单收拾了一下,骑着马就出发了。快到中午的时候,果然在钱塘门等到了法海。白秒一开门见山地道:“法海,你答应过我,在素贞生产之前不再来生事的,为何又去了保和堂?”法海也不客套:“白大夫,老衲是答应过你,可老衲总要看看白素贞到底生产了没有吧?而且,据老衲所知,现在盯着她手中之物的可不仅是老衲一人,老衲也不想被人捷足先登。白大夫,你们这是何苦呢,把那画交给老衲,你们不就解脱了?”
白秒一不露声色地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画。不过,我倒是有几句话,是你所关心的。”法海:“什么话?”白秒一肃然回道:“你哥哥临终前留下的,也是关于一幅画,我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那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候?”法海紧问道。“我认为合适的时候。”白秒一正色道,说完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在这之前,不许你找白素贞夫妇生事,否则你会后悔的。”
师父走后,小青按照师父的嘱咐,躲在家里养伤。白素贞和许宣一家的生活在瘟疫和时不时出没的蛇的掩护下也一派平静。但秦桧父子的家里这段时间却不平静。
自那日密信被抢,梁王爷金兀术的使者被杀后,秦桧坐立不安。如今朝野对他的风评本就不佳,他虽然利用手中的权利极力压制,但如若他和梁王爷的那些信件此刻泄露,那将对他大大的不利。
此刻,他正在室内来回地踱步,儿子秦熺坐在一旁也是一筹莫展。旁边两个人垂手而立,正是那日小青碰到的秘密会面的三个人中的两个,另一个自然是被小青杀了。
秦桧道:“都搜了十多天了,难道就没有一点线索?”
站着的一个人道:“没有,城里城外都没发现任何踪迹,附近的住户也没有见过那个人。”说话的正是秦桧的秘使,叫高益恭。这些年,秦桧跟金国之间的秘密交往,一直是他在负责接头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