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看着眼前仿佛睡着了一般的吴指南，脑海里闪过无数与其相关的画面，一股悲伤从内心涌出。

“你……你也没有人愿意和你玩吗？我们一起玩吧。”

少年时期的吴指南皮肤黝黑，像极了一个小黑炭，他怯生生地对李白这样说道。

“嘿！鱼不是这样抓的。诶？放下那条鱼！它要被你烤糊了！”

吴指南站在小溪里，浑身湿透，对第一次自己烤鱼的李白指指点点，大有指点江山的气概，看不出半点往日的腼腆。

“我……我要搬家了……”

吴指南背对着朝阳，嘴唇微微蠕动，欲言又止，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之中，李白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李白知道他在哭。

“李兄？”

再见面两人已是及冠之年，他乡遇故知的惊喜让两人相拥大笑，引来不明事情头尾的路人围观。

“李兄……待你站在那巅峰，还望给我送一壶酒好让我可以为你庆祝。”

吴指南的身体如同一个破碎的瓦人一般布满了裂缝，他强提精神，露出一抹勉强的微笑……

记忆如同缸裂水涌一般不断涌上李白的心头，越是不想去回想，越是将每一个细节都回想得一清二楚，这一切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看着眼前好似睡着一般的吴指南遗体，李白的喉咙仿佛被一根鱼刺卡住了，他有些哽咽地喃喃自语道。

“啊……我还以为我已经习惯了呢……”

李白抽了抽有些发酸的鼻子，强打起精神，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壶酒和两块酒碗，看着吴指南的遗体轻声说道：

“吴兄……我来赴约了。”

李白席地而坐，将碗在身前摆好，一边往碗里斟酒，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

“吴兄啊……如今我已经是人榜强者，在这人间已是十指之数的巅峰，人人敬仰的大剑修，嘿嘿，兄弟我混得不赖吧？”

“啊，忘记和你说了，兄弟我娶了一个世间顶好的女子，我们举案齐眉，亲密无间，你可别太嫉妒噢。”

李白不停地说着，只是吴指南是注定不会再开口回应他了，只有呜呜的风声在四周回荡。

“他娘的！好大的风啊。”

李白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一边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一边低声骂道。

“这壶酒可不作数，我还没有成为那个一，吴兄你等着吧！待到下次再见之时，我便是这天下无人可及的顶峰！”

李白一下子志气昂扬起来，他将吴指南的那碗酒倒在地上，然后突然表情变得极为肃穆，郑重其事地对吴指南的遗体行了一礼，沉声说道：

“吴兄，得罪了！”

接下来，李白在云生与蚣蝮震惊的目光下拔出了腰间的秋莲剑，居然将吴指南遗体上的血肉一点一点剜了下来。

这样的场面实在是太过血腥，云生看的有些害怕，用小手捂住了双眼，只是他又好奇事情接下来的走向，于是透过手指的缝隙在偷看。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蚣蝮虽然无法理解李白斩灭生命之气的原理，但是她能够看出李白所挥的每一剑都带着强大的剑道造诣，绝不是随随便便挥出一剑那么简单。

李白自然不会无故破坏自己好友的尸骨，他做此事也是无奈之举。

吴指南的体质虽然被极阴水脉磨去大半，但也不是那么好解决的，唯有将血肉之中的生命之气通通斩去，留下森森白骨才行。

只是随着这一剑剑挥下，李白只觉得似乎不是砍在吴指南的遗体上，而是狠狠地劈在了他的心里。

看着往日的挚友为自己一剑剑削成白骨是怎么样的感受呢？李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也再难以装作洒脱，眼中热泪泉涌而出。

天知道李白是如何度过这段时间的，只见他最后将吴指南的尸骨用绢布包裹起来，小心翼翼地背在了身后。

“好人大哥……”

云生看着李白的背影，莫名感到有些心酸，忍不住唤了一声。

李白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转身，收拾好心情看向云生与蚣蝮。

“让你们见笑了。”

“好人大哥你这是……”

云生很好奇李白到底要做些什么，开口还没说完就被娘亲捂住了嘴，蚣蝮有些头疼这个孩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谦然地对李白笑了笑表示抱歉。

“没事。”

李白自然不会在意云生的童言无忌，他对有些紧张的蚣蝮摇了摇示意，随后走到云生面前蹲了下来，为云生认真地解释道。

“这是我的一位挚友，不幸客死家乡，他生前总说想要看遍大唐的大江南北却没有机会，现在我想带他出去看看，看完之后再把他送回家。”

落叶归根是所有华夏人人生的最后愿望，吴指南自然也是如此，只是由于当初除不去体内生命之气的原因，还不得不葬在这里，如今也是时候回家了。

“噢，出去看看啊……”

云生听到这话露出了憧憬的表情，他这辈子都没有离开过洞庭湖。

洞庭湖很大，占幅数千里。

洞庭湖也很小，他早已游遍每一寸角落。

看着孩子憧憬的眼神，蚣蝮知道，这个孩子她终究是留不住了。

哪怕不是李白，云生总有一天也会踏上旅行的脚步。

她咬了咬牙，心中已有决断。

蚣蝮突然跪倒在地，对着李白行大礼，恭敬地说道：

“请李公子收云生为徒！”

蚣蝮这么突然来一下把云生搞得不知所措，李白自觉受不了这一大礼，正要去扶起，蚣蝮却长跪不起，声音诚恳地再次请求李白。

“李公子，云生志向远大，势在为云鱼一族争一线生机，奴家修为浅薄，难以教导云生成材，若是他一直跟在奴家身边势必完不成心中伟愿，还望李公子成全！”

蚣蝮一边说着，一边拉住身边云生这个不成器的傻儿子就要给李白磕头，大有李白不同意就长跪不起的架势。

“何必如此！快快请起，我同意便是。”

李白推脱不得，再加上他本身对云生也是青睐有加，最后还是同意了蚣蝮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