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殿下只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并没有再继续说自己的身份，毕竟他的身份是禁忌，传出去会引起轩然大波。

其实他没必要见长卿，但是总觉得自己该见见这个少年。

他在京城中也是有人的，京城中所有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他的耳线，听说那冠绝天下的第一美人清阳公主也对他倾慕不已，那太子和二皇子对这个人也甚是惋惜。

见了面，又不知要说些什么。

看着眼前比自己还要小的少年，殿下还是这般直面这个人，以往都是从自己属下的人口中听说，唯一见的那次还是自己藏在船上，远远的看了那么一眼。

“我今日冒昧前来，是想向你讨个人，舒羿锦，不管你们想做什么，应该都知道，舒羿锦他不会挡你们的路。”

“你说他啊！”殿下神色并没有几分变化，漫不经心的看着那空寥寥的夜，右手无意识的转着自己左拇指上的玉扳指，与夜色一般毫无温度的声音传到了长卿的耳里。

“原本我也不想为难他的，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不过他实在太过无耻，竟然偷看我的婢女洗澡，那婢女自幼便跟在我身旁，这口气我又怎忍得下。”

紧接着，他又说：“只要你不在管龙虎山的事，我便把人交给你，徐将军，你是一个聪明人，又何必尽做那些糊涂之事，白白误了性命，没有多大的意义。”

长卿沉默了一会，才缓缓的抬起眼眸看着他，忽的笑了起来，漆黑的眼睛却是湿润的：“我刚刚想了一下，不管龙虎山的事情我做不到，不管龙虎山上当初是因为什么又或是发生了什么，但现在龙虎山烧杀抢掠，危害一方，我做不到撒手不管。”

“在我看来，生命的意义是如此的厚重，无论我们怎么样全力以赴都不为过，因为我们生而为人，生而为众生，我并没有多少特殊，也谈不上是什么精彩绝艳的天骄之子，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恰好有了机会，得以上战场保家卫国，但这没什么骄傲的，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那些工具也并不只属于我一个人，属于那些前仆后继的士兵们的，属于整个徐家军以及边关勇敢杀敌的百姓们的。”

“或许你们不能理解，我也不指望你们能理解，我可能，真的不是个聪明人。”

殿下盯着她看了很久，好似感受到塞北霜雪的寒意要刮了起来，他略微深的吸了一口气，宛城的白日和夜间的温差很大，呼吸的有些深了，夜间那股彻骨的寒意便透进五脏六腑当中。

他微微垂下了眼眸，望着挂在那一旁的灯笼在一阵风下瞬间熄灭，走了过去，将蜡烛再次点燃，烛光瞬间照亮了周围，他这又才转过头来和少年晦暗对视。

“人已经交给了龙虎山上的人，你想救他，便去救吧，只不过我希望你考虑清楚，还是做一回聪明人吧。”

长卿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转身便走，没成想这位殿下叫住了她。

月寒入梢，只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不偏不倚的悬挂在少年的身后，看着少年的背影这位殿下总觉得能看出什么来，事实上，他只看到了少年挺直的脊梁。

“徐烬欢，不如，喝一杯吧。”

“不必了。”

她才走了几步，一大群高手便围住了她，长卿缓缓的转过头去，只看见那位殿下已经让人送来了酒，倒了两杯：“喝一杯吧，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徐将军，还是和殿下喝一杯吧。”李承载声音里中带着些许复杂。

长卿不知道这位殿下叫什么名字，也不想去问，看着忽然出现的李承载，懒得去探究对方眼神中的复杂，只是走了过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

殿下挑了挑眉，又给她倒了一杯：“我自幼和其他人是不同的，我是遗腹子，我的娘亲，也就是当年在京城赫赫有名的沈家的女儿。”

长卿知道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听众的角色，同时她也有些怀疑起来，难不成自己天生长了一副最好听众的脸，怎么个个都喜欢和她说自己身上发生的故事，搞得他们就像是天底下最凄惨的人一样，但比他们惨的不计其数。

儿时的遭遇固然同情，她也不会去指责，只不过，有人在黑暗中仰望阳光，有人融入了黑暗当中，伤害其他无辜的人，最后的选择都是自己做出来的，也怨不得旁人。

殿下继续说道：“那时我娘亲遭遇了一场大火，被救出来时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她拉着我舅舅的手求他救我，便断了最后一口气，是我的舅舅亲手抛开了她的肚子让我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十几年前的龙虎山的土匪，也是我舅舅他们……”

那一杯酒终究是喝尽，这位殿下便放长卿离去，他想，今后真的再也看不到这位少年将军了，这个人是不能活着离开宛城的。

大概是有些惋惜的，若自己登基以后，必然能和这人成就一段历史上的君臣佳话。

他并不在意将自己的身世说出来，遗腹子这个身份在任何一个朝代都代表了不祥，换句话来说，他是从死人身体里生出来的。

殿下就无端的相信，自己说出来后，这位少年将军也不会对自己有任何的耻笑和嫌弃，也相信，对方不会将这件事宣扬出去。

长卿很快就收到了龙虎山传来的书信，邀请长卿一聚，活脱脱的就是一场鸿门宴，就等着长卿钻进去。

春鹤鸣忍不住说道：“这个舒羿锦也真是的，这种时候出事。”

长卿到没多大的感觉，毕竟自己不离开，迟早就要和这些人对上的，想必京城那边也是出了不少力。

“也不能怪他，即便是这次逃过了，还有着天罗地网，对方依旧不会放过我，必然会对你们下手。”

春鹤鸣没有再说话，其实他知道，有人被抓是早晚的事，虽说他们带来了一些兵马，但是强龙难压地头蛇，在别人的地盘上怎么都不可能安全。

“按照他的身份，应该不会受太多的折磨，怕就怕，对方杀了他然后嫁祸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