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吴斜撞邪的经验丰富，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看到这样一张脸也被吓得不轻，如果不是意识到自己此刻顶着三叔的脸，他肯定已经原地起飞了。

而他之所以能反应过来，是因为眼前这人看他的眼神明显就是看故人的。

吴斜没有吭声，用三叔忽悠人时的目光看向对面的人。

这人竟是塌肩膀，离近一看，他像一块融化的蜡块，整个人都是模糊的，甚至分不清男女，看不出老幼。

塌肩膀一见吴斜的眼神，立刻就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老样子。”

果然是旧相识。

“是你。”吴斜选择了万能回答。他不确定三叔认识塌肩膀时，此人是否就已经是现在这副模样。

“你居然还能认出来我。”塌肩膀说着，用树枝拨动了一下火堆。

吴斜心说不好，这语气怎么有点不对劲，塌肩膀难道是个被三叔辜负过的女人？

“不过在这个地方，除了我还能有谁呢。”塌肩膀没有等吴斜回答，自说自话道。

吴斜顺着塌肩膀的话道：“我确实没想到你还会在这里。”

“吴三醒，你又是为什么回来？”塌肩膀反问，语气发生了一些变化。

如果说他刚才的口吻还有点像旧友重逢，如今就多了几分晦涩。谁说故人相逢就一定是执手相看泪眼？

吴斜心中警铃大作，思考两秒，这塌肩膀此前一直监视着他们，说明他对所有来到巴乃的有心人都十分戒备，那么他以三叔的身份出现，塌肩膀真的没有注意到吗？

至于塌肩膀的身份，吴斜隐隐已经有了猜测。

塌肩膀认识他三叔，又是这副模样，多半是当年考察队的一员，被张家古楼里的机关所伤，成了如今的样子。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守在巴乃不曾离开。

“我侄子和他的朋友被困在古楼里，我来找他们。”吴斜决定说实话，万一说谎被发现塌肩膀奋起伤人怎么办？

“你的侄子……”塌肩膀低声重复了一遍，“原来是他们。”

吴斜不动声色地变换了一下姿势，“你见过他们？”

塌肩膀却不愿意回答他这个问题了，只说：“我还以为你是替别人来的，吴三醒，你现在站在哪一边？”

吴斜大脑疯狂转动，这次回到巴乃，队伍里有个伙计提出了新的猜测，吴斜觉得很有道理，或许当年的考察队恐怕不是来做考察的，而是来送葬的，目的是要将一具尸体葬入张家古楼。

如今塌肩膀却问他站在哪一边，难道三叔当年和塌肩膀是两个阵营的人？

三叔把他害惨了！

“我不知道。”吴斜沉声道，“事已至此，有些事已经不重要了。”

塌肩膀似乎是笑了一下：“有些事情会变，有些事情永远也不会变，好了，你别骗我了。”

吴斜有些惴惴，他是不是回答错误了？

塌肩膀不再说话，只有火堆燃烧的声音，空气沉闷得有些让人不安。吴斜暗自思索一会儿，决定主动出击，就算戳中塌肩膀的雷点被砍了也比事事都不清楚地死去好。

说不定星火已经在等他了。

到这个时候，吴斜心里其实已经绝望了，十四天了，星火他们被困在张家古楼里已经十四天了，他们真的还活着吗？

“你们当年送进去的究竟是什么？”吴斜问出这个问题时，心情很平静，横竖也就这样了，先碰上张海客，又遇到塌肩膀，合该他倒霉。

塌肩膀古怪地笑了一下：“吴三醒，送进去的是什么你不是已经有猜测了吗？我是不知道的，我如果知道也不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吴斜也不指望从他口中得知一切，能确认那是一支送葬的队伍就已经足够了。

“吴三醒，我不想杀你，既然你要进去，我就送你进去。”塌肩膀站起身，示意吴斜跟他来。

两人刚走两步，杂物堆里忽然滚出来一个圆润硕大的身影。

吴斜一眼认出这是王胖子，立刻对着从怀里掏东西的塌肩膀道：“这是我的伙计，别动手。”

塌肩膀真停了手：“好，那你们俩一起。”

……

黑眼镜没有戴墨镜，廖星火将手电移开得很快，但是还是瞥见了那双眼睛的模样。

“吓到你了吗？”黑眼镜吐出烟，细烟落在他的腰上，他抬眼看着廖星火，异于常人的眼睛在黑暗中更显奇异。

“没有……”廖星火舔了下嘴唇，直接关掉了手电筒，蹲下身，试探地碰了一下黑眼镜的手，“你受伤了吗？”

黑眼镜轻笑一声，握住廖星火的手，不让他乱动，“没有，我没受伤。”

他越是按着廖星火的手不让他检查，廖星火心中疑窦就越深，却又不能强硬地去检查，生怕动作太大让黑眼镜伤势加重。

“你怎么进来的？”黑眼镜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是看到我的墨镜了吗？”

其实那副墨镜是他留给哑巴的，没想到哑巴迟迟不现身，星火倒是找来了。

他又开心又难过。

黑眼镜心里叹了口气，见廖星火抿着唇不说话，便放轻了语气：“我外套里有个小铜铃，你拿着它出去。”

“你呢？”廖星火咬着牙问道。

黑眼镜轻轻按了下他的手，然后缓慢地松开。

“我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