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可能跟着大燕国的规矩，身子还没长成熟，就谈婚论嫁的。

她窝到被子里，叹息着想着，还是得赶紧搞钱啊。

有钱了，才会少被人指指点点。

将来兴许不必嫁人呢。

入夏后，天色便时常灰蒙蒙的，总要下雨。

一下雨，地势较低的地方难免有污水堆积。

又到了时疫爆发的季节。

好在这次德永镇已经有应对措施。许亚昌按照艾玖说的抽水器和净水器的法子，已经实验出用瓷罐作为水管，通到水井里，用压强差的方式做了个手动抽水杆。实验成功后，再拼接上一个准备好的过滤墩子，便实现了从抽水到滤水的一步式操作。

往年的这个时候，差不多该是时疫爆发的时候了。郭振义得知这个消息简直如获至宝，立即在衙门贴出告示广招人手，准备让许亚昌带着人改装整个德永镇的水井。

人手实在缺得很，而衙门又拿不出太多钱来，工钱开得极低。

工作辛苦钱又少，愿意来的人，基本是实在穷得家里揭不开锅的。

艾玖正好得了点空闲时间，帮忙在衙门外搭棚子面试来应聘的工人。

得是有点力气的，最好是学过些手艺的，手脚灵活的人。

但坐了半天，来的人寥寥无几。

艾玖打个哈欠，那衣袖盖着脸，想偷偷打个盹。

“请问，这里是在招工人吗？每天管饭吗？”

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

艾玖拿开衣袖。

哟，巧了。

赫然是那天撞到她的乞丐。

她起身，摊开白纸，“招啊，你叫什么名字？会什么手艺？”

不料，这乞丐见了她，跟瞧见什么洪水猛兽似的，撒腿就跑。

艾玖气得笑了，一时气性上来，大喊一声：“把他抓住！”

她本就是德永镇的红人，又是县令大人的干女儿，她这么一喊，衙役们自然纷纷响应，立即冲过来将这乞丐给擒住。

“轻点轻点！”

艾玖见他们下手重，急忙喊道。

她跑过去，走到那乞丐面前，有点生气道：“你为何两次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跑？我是哪里得罪过你吗？”

衙门们松开那乞丐，那乞丐伏在地上，半点反应都没有。

“弄痛你了？”艾玖疑惑地蹲下来，“我没有恶意，就想问清楚你这问题。”

她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哪里至于别人看了她就要跑？

这么心虚，难不成是做了什么坏事？

艾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乞丐悄悄地握着拳头，没说话。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艾玖皱眉道。

乞丐猛地起身，喝道：“我想跑就跑关你什么事？！”

说完，立即爬起来又要跑。

然而，这次，不需要艾玖去拦，他自己跑没两步，忽然就两眼一翻给晕过去了。

艾玖傻眼，回头，看向两个衙役，“我可没碰他，你们瞧见了吗？”

衙役愣愣道：“瞧见了，是他自己摔的。”

“好，你们给我作证啊，可不许他讹我。两个哥哥帮帮忙，帮我把他抬到医馆医馆瞧瞧。”

医馆里，那乞丐躺在床上，床边坐着艾玖。

还有一二三四五六，六个孩子，六双大眼睛，十二道激光似的，死死盯着她。

把她看得莫名心虚，脸都红了。

段北看一眼躺在床上看着年纪并不大的乞丐，拖着长长的语调，阴阳怪气道：“姐姐，你又捡孩子回家了。”

艾叶纠正道：“哥哥不是孩子，他是哥哥。”

这乞丐的年纪，看着仿佛跟梁永齐差不多，十三四岁少年的模样。

别说，小脸擦干净之后，挺白嫩的。

艾玖嘴角一抽。

“没有捡。我是看人晕了，所以好心把他抬到这里来，给他治一下。我总不能看着他死在路边吧？”

况且今天那种情况，指不定有心人会说是她害死的呢。

段北不为所动，依旧阴阳怪气道：“姐姐，你当初捡我回破庙的时候，也这么说的。”

许游也满脸委屈，嘟囔道：“姐姐，家里没有地方可以多睡一个人了。”

孩子太多，房间本就不好分。

从前住小屋的时候，五个男孩子挤在一张大床上。

现在住到郭家里，却也还是少两个房间，艾花得跟艾玖一起睡，艾乐得跟许游一起睡。

若是再捡个人回来，睡哪儿？睡柴房吗？

艾玖冤枉道：“真没捡，就是顺手喊了人把他带医馆里看病的。”

梁永齐圈着手，冷笑道：“你还挺能顺手。当初我死皮赖脸跟了你一天，你才肯大方顺手多养我一个。怎么，一年不到，又瞧中了个小白脸，要带回家养？”

“等等！”

艾玖掏掏耳朵：“你们这是打翻了醋坛子吗？满屋子的酸味。”

着实让人哭笑不得。

艾乐倒是没打翻醋坛子，只是客观地评价了一句。

“我明白了。姐姐是看谁长得好看，就捡谁。幸好咱们镇子里好看的孩子不多，所以才捡了……”

他掰着手指头认真一下，“七个。”

艾玖无奈地揉着脑袋，苦笑道：“真不捡，绝不往家里带，我发誓，行了吧？”

这话总算让几个孩子脸色好看了些。

他们就是小气，就是不想要更多的人挤到他们这个小家来。

许游摆弄着衣摆，低声说了句：“姐姐最近许久没带我们玩游戏了。”

从前在破庙住，虽然哪哪都破漏，吃不饱也穿不暖，可那份温馨，即便是现在衣食无忧，也填补不了的。

有大房子住，大床睡，自然开心。但同时也失去了许多。

她很久没有给他们讲睡前故事了。

这话狠狠击中艾玖的心脏，令她生出愧疚来。

“最近确实忙了点……要不，我们一起休息两天？”

正说着话，床上的乞丐悠悠转醒。

“你……！”

他见到艾玖，吓得从床上弹起来。

“你，你救了我？”

艾玖感激举起双手澄清道：“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叫人把你抬到医馆来而已。救你的是我师父，刘大夫。”

她朝孩子们看一眼。

看吧，她真没捡人的心思。

那乞丐猛地发疯道：“谁让你救我的？！你害死我父亲，你如今救我是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