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玖死死皱着眉。

她低声道：“汤荣大哥，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来。我那天与郭老从井中逃脱，双双力竭，根本没力气走出那院子。郭老无奈之下，冒险把我带到院子里的一处耳房，我们在里头休息了一会，恢复力气之后，才敢继续往外跑的。我在想，当时郭老的想法一定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万元良会不会也有同样的想法？”

汤荣也是个聪慧之人，顿时领悟她的意思：“你难不成觉得，万元良竟藏在衙门里？！”

“你想啊，他穿着官服，就算是夜里，也很惹人注目的。百姓们受他荼毒已深，知道将军来德永镇是为他们主持公道的，如果真的撞见万元良，怎么可能不把他抓回衙门领功？况且，镇子里如今赖广叔叔时时带人巡逻，万元良也不可能生出翅膀来，一出密道就飞得没有踪影。”

汤荣骇然：“我立即去回禀将军，叫他派人将衙门搜寻一番。”

想起来，他们确实将衙门之外的地方都找遍了，唯独衙门里面，压根没搜过。

“好姑娘，你真是我们的及时雨！”汤荣激动得往她肩上捏了捏，赶紧挤进公堂。

艾玖痛得龇牙咧嘴。

片刻，武吉亲自出来，将看守衙门的士兵们全叫到一起。

“厢房、柴房、耳房、假山、水井、哪怕是个狗窝，你们都务必给我搜干净！”武吉下令道。

“是！”

士兵们领受命令，分出几个小队，开始在衙门各个角落搜查。

几个孩子见忽然间搜院子，都往艾玖这儿走过来。

“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艾玖也不隐瞒，回答道：“我们怀疑万元良就藏在衙门里，根本没逃出去。”

梁永齐一听，顿时瞪大双眼：“那我也去找！”

孩子哪里有不爱热闹的？听到那作恶多端的狗官居然就躲在衙门里，纷纷热血沸腾，非要去帮忙找出来不可。

只是忙活一通之后，士兵们纷纷过来回禀，说都翻遍了，仍然没找到万元良的踪迹。

武吉大骂一句没用，带着人往厢房最多的后院去继续找。

艾玖身体有点没跟上，还没恢复好的身体经不起折腾，才走了一会就又累又痛的。

她索性坐在石阶上。

她在想，如果她是万元良，她会往哪儿藏？

外面是不太可能的，周恒在德永镇里外都安插了人手，又找了一整夜，万元良腿脚再好，也不可能跑得过行军打仗之人。

况且张文涛说，王丰茂家中、刘家兄弟家中、万元良女眷家中等等地方，他们都已经搜过。

思来想去，她仍然觉得万元良躲在衙门里的可能性最大。

衙门里有周恒坐镇，换做任何人，都会觉得万元良绝不敢躲衙门里。这样一来，反而没人会搜衙门。万元良恐怕就是料到了这点，反而往衙门里躲，然后伺机逃出去。

可士兵们搜过衙门，却说没找到人。

她有些苦恼地皱着眉，心想，如果我是万元良，这种混乱的时候，我会觉得哪里最安全，最没人防备呢？

想着想着，她眼神情不自禁往牢狱方向瞟去。

渐渐地，她心跳快了起来。

汤荣为了换出许亚昌，能与张文涛配合混入牢中，装作囚犯。

这不就说明了牢里狱卒玩忽职守，并不会严格巡查每个牢房、每个犯人吗？

她霍然站起，往地牢方向去。

梁永齐也找得累了，刚想歇歇，见艾玖往牢里去，赶紧跟过来。

“你去牢里做什么？”

“方才这里有搜过吗？”

梁永齐迟疑道：“有吧。你怀疑这里有问题？”

“你记得汤荣大哥假扮许爷爷坐牢，将许爷爷换出来的事吗？我有点担心万元良也做了同样的事。”

正好有士兵找到这里，梁永齐于是拉了两位士兵大哥，跟着艾玖一起进牢里。

牢里的味道依然是那么难闻，各种臭气熏得人眼睛疼，因为刚才带走了十几个证人的缘故，大半牢房空着，里头也只有一个狱卒在值守。

士兵让狱卒拿了牢房名单，一个个去核对牢里的囚犯。

艾玖慢悠悠走在后头，心想，如果那密道真的是通往牢房的，那么，是通往哪间牢房？牢里是不是也早有内应，帮他遮掩？

她不太相信那狱卒，所以没急着跟上去，而是一个一个牢房仔仔细细地打量，想要找出任何有关机关密道的痕迹。

忽然，一阵熏得人脑袋发晕的臭味传来。

她拿起萝卜手捂住鼻子，熏得有些想吐，指着前头那个看着不太像牢房的地方问：“这儿怎么那么臭啊！”

走在前头的狱卒闻言回头瞧一眼，随口答道：“茅房当然臭。”

也太臭了吧！这味道闻着起码几年没人打理了！

幸好上次没在这儿上茅房，不然她都没办法等到上公堂，就被这里的味道毒死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想起上茅房，她突然就一阵感觉袭来。

不是吧，她此生跟牢房犯冲吗？一进牢房就想拉屎？

她刚要往外走，去找上次那个比较干净的茅房，猛地，抬起脚又落下。

她记得，她上次坐牢时，牢里的味道没那么重。

心中疑窦丛生，她忍住熏到想吐的恶心感，踏进茅房。

牢里的茅房简陋，却不是粪缸的样式，而是小时候艾玖在村子里曾经见过的公厕那样的，是正儿八经的蹲坑茅房。茅房不大，右侧两个蹲坑，坑里的情况艾玖只瞧了一眼，就没忍住干呕出来。

实在是……八辈子饭都想吐出来。

左侧放着些木头扫帚什么的，最里头还有两个小的洗澡间，应该是供狱卒们值班时换洗衣物用的。

其中，最里头那间门木门遮掩着。

她尝试推了一下，没推动。木门好像是坏了，位置卡住，要想推门进去，得费很大力气。

她觉得自己可能太多心了，摇摇头，就要出去。

可是这双脚，始终迈不出去。

越是不可能的地方，越是安全。

她咬牙，用手肘顶住，往里探。

“啊！”

猛地，手臂碰到一片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