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倒也不是镇子上的百姓突然想起野兽的事，而是张文涛这些天在外头跑腿，就是煽动民情，让所有受过万元良冤屈的人站出来，一一陈明缘由，好协助给万元良定罪。

他还主动发起了万民书，这几日在外头跑着，收到许多百姓的支持，如果不是万元良突然潜逃，其实他大概今明两日，便会带着万民书去衙门击鼓请求升堂审理的。

当然，这一切皆是周恒的授意。

他之所以拖住万元良这么些天，实际只是为了等安山县那边中奉大夫的消息。

如今时间差不多了，自然会有所行动。

山上那批猿猴虽然近日没有什么异动，可那么一大窝在山上，终究还是对百姓有威胁的。

既然是为民办事，他们自然不会推辞。

郭老颔首道：“老朽身体已无大碍，即刻便去。”

“我身上也好了许多，而且对付猿猴我最有办法了，我跟郭老一起去衙门见见周恒将军。”

艾玖是力竭昏迷引发的高热，如今躺了数日，高热又退了，身子自然恢复得快。尽管双手仍旧不太方便，但走走路，动动嘴，是没什么问题的。

她要去，梁永齐当然也得跟上。

“我也没问题。”

谁知，他们的对话被房间里的孩子们听见，艾乐率先冲出来：“我也要去！”

“我也去！”许游和段北跟在后面。

艾乐生怕张文涛不肯，大声道：“我那天还帮猿猴生小崽崽呢，我也最有办法了！”

众人失笑。

张文涛笑道：“行，那就都去吧。郭兄跟我说，周恒将军也十分惦记着你们呢。”

“呜呼！”艾乐开心得跳了起来。

“走走走，莫耽误时辰！”

一行人，颇为壮观地在街上走着，往衙门方向去。

路上，正好碰上赖广在巡逻，见到他们，赶紧喊了两个手下跟过去。

“万元良潜逃了，你们别这样出门，还是得带两个人在身边比较安全。”

说着，他冲手下吩咐道：“你们两个就跟着他们，务必将人给我护好，知道吗？”

“是！”

赖广看着艾玖，有些叹息，最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阿九姑娘，多谢你了。那口枯井，我们去捞过，骸骨已经收好了，将军打算过两天找个地方火化，你和郭老先生若是有空，到时候也过去看看。”

艾玖和郭老相视一眼。

莫名地有些心虚。

她想摸摸鼻子，但发现裹得跟萝卜一样的手指头根本不好摸鼻子，于是讪笑道：“赖广叔叔，那个……其实，我们对周清清姐姐做了很不好的事。”

越说，她就越心虚。

甚至默默往后退一步，生怕赖广一个情绪激动，剁了她。

郭老见状，赶紧护到艾玖身前，呵呵笑着打圆场道：“没，没做什么，就一点点不好的事而已，呵呵。”

赖广见他们两人同时露出怪异又心虚的神色，想到什么，哈哈笑了起来。

“你们是说借周清清姑娘骸骨爬出枯井的事？”

艾玖惊讶：“你怎么知道？！”

这事她跟郭老是非常默契的，默契地给自己洗脑，那就是石头。

所以他不应该知道啊！

赖广有些无奈，“那天正是我下的井。我举着烛台，将井里看过一遍，看到井壁上的骨头，便猜到你们当时是怎么爬出去的了。”

郭老急忙拱手：“是我们冒犯，实在是当时迫不得已，所以得罪冒犯。还请将军不要怪罪阿九，这都是老朽的主意。”

“无妨，这事将军也知道了。他明白你们当时的境况，因此并不怪罪。他还说，周家满门上下皆是良善之辈，若周清清姑娘九泉之下得知自己的骸骨竟然能救下两个人，想必，她也会感到欣慰的。”

说实话，当时看到那井壁上的骨头，他惊讶得愣了许久。

他万万没想到，艾玖和郭扶德，居然会想到借用骨头，去为自己搭建往上攀爬的落脚点。

他将井壁上的碎骨头全取下之后，就着井底的骸骨，一起带上去交给周恒。虽犹豫过，但也向周恒坦白了他所看到的。

周恒跟他一样，惊讶了许久。

可并未怪罪。

艾玖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我一定会为周清清姐姐烧好多好多的纸钱，我还给她供个香火，保证日夜给她忏悔我们的罪过。”艾玖举手保证。

赖广哈哈大笑。

“好了，不说这个。我还得往码头再巡逻一遍，你们忙你们的去。”

赖广离开后，艾玖刚想继续往前走，扭头，发现几双大眼睛齐齐瞪着她和郭老。

尤其是几个孩子的眼睛，瞪得大到吓人。

“你……你们用……”张文涛觉得自己说话都不太利索了，“你们怎么会想到用……用骨头……”

艾玖和郭老讪笑，两人脸上臊得慌，实在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竟对死人做这样大不敬的事。

“没办法嘛，井壁太滑了，得有点东西帮忙卡着好攀爬。”

许游和艾乐齐齐抖了抖。

许游努力表现出不害怕的样子，怯怯道：“骨头……硬吗？”

“还好还好，跟石头差不多。”艾玖觉得这个话题实在不怎么好，赶紧催促道，“我们还是赶紧去衙门吧，正事要紧。”

“对对对，赶紧去办正事，这事以后咱们有空再说。”郭老附和，推着张文涛往前走。

衙门内，聚集了许多人。

有周恒召集而来的文士秀才，也有听闻深山野兽重新出现的猎人。

一大群人，在衙门里聚成两团，秀才们议论着堂堂县令居然潜逃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事。而另一边的猎人们，则是商议着要么帮忙出力，把山上那野兽们给杀了。

他们到的时候，衙门里乱哄哄的，郭振义撇开同伴将他们接到后面院子里去，碎碎念道：“最近衙门实在事多，本不该这个时候把你们叫过来的，但将军分身乏术，我亦忙不过来，实在找不到人手了，才让文涛带话，请你们过来。”

郭振义身形本就瘦削，这几日更是又瘦了一圈，活脱脱大白天里的怨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