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要把全部力道放在那骨头上，但只要多了这些骨头，总会比只能把脚指头插在缝隙里，要稳当些。

郭老手开始哆嗦：“你，你……”

“郭老，这是石头石头石头！来，跟着我，重要事情说三次。石头石头石头。”

只要我催眠得及时，愧疚心就跟不上我。

艾玖觉得自己脸皮已然厚到自己都啧啧称奇的程度。

郭老久久不曾言语，大概是被她这骇人的想法给吓到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弱弱道：“我也是为了活下去嘛。”

郭老闭了闭眼睛，咬咬牙：“你说得没错，这些是石头！”

“对对对！就是石头！”

“我正好认识些给死人做法事的大师，周清清姑娘的墓碑，让老朽亲自雕刻。”

“对对对，我一定买多多的纸钱！”

两人默契一通后，皆都不再言语，只默默往地上摸能用得着的……石头。

没东西敲打，艾玖便拿郭老手中的真石头将……石头敲进去，力求能多支撑一会。

不多时，两人便在身高所能及之处，弄了个稳稳当当的石头落脚点。

郭老怕这些石头不牢固，于是将艾玖扛到肩上，让她继续往高处去开凿。

然后，再两腿站在他肩膀上开凿。

直到两个人的身高都无法再企及，两人才停下手。

“郭老，您把绳子给我。”

她将绳子缠在腰上，小心翼翼地借着最高处的那石头立足于缝隙中，身子摇摇欲坠的。

“你小心些。”郭老肩膀酸痛得抬不起手臂。

“您往旁边挪挪，别我摔下来的时候把您给砸了。”

她小心翼翼将簪子插到砖石缝中，勉勉强强借了力，绷着脚指头站稳，继续往上面挖。

郭老自然不能光看着，也小心翼翼站上去，给她递些能用得上的……石头。

这着实是一项苦活。

艾玖撑不住又摔了几次，摔得胃里翻腾，七荤八素的，难受得有些想吐。

郭老也是摔了两次，摔得屁股有些开花。

井里的空气也越来越浑浊了。

“有点希望了。”她抬头，看向井口，“只差一人高了。”

只要再往上铺一个高的……石头，她就逃生有望了。

这效果，比昨日不知好上多少。

可两人实在太累，尤其是一把老骨头的郭老，觉得自己腰骨好像摔出毛病来了，疼得不行。

他不忍艾玖一人辛苦，只能咬牙忍下。

两人在底下歇息一阵，待恢复些精神后，艾玖又一鼓作气攀爬上去。

只是位置越高，这项工作难度就越大，这副身体到底不太济事，脚直接抽筋给她疼得摔了下去，差点把腕骨都摔断。

郭老眼底一片湿濡，开口道，“若万元良再来，你便将我儿所作所为，尽数告知。”

艾乐心底一震，看向郭老。

郭老温声道：“这个孽，是我造下的。他是我儿子，理应替我偿还。你出去后，也不必为我立牌位，逢年过节，若你记得，往井中洒下一口酒来，也算是宽慰老朽平生了。”

他尝试过，努力过，所以更明白绝望的痛。

他已经没办法再看着艾玖往下摔。

因为他很明白，并不是每一次摔下，都能那么幸好地活下来。

艾乐沉默不语。

她很想再说些什么鼓舞的话，可她终究也只是皮肉之躯，这两天的攀爬身体累积下来的伤，着实够呛了。

“还是再试试吧……”

她低头，在黑暗中看着自己痛到几乎没有知觉的手。

看不清。

所以更加悲戚。

“老天安排我穿越一场，总不能是为了让我平白无故死在这井里吧……”

她低声喃喃，郭老有些听不清，但知她仍旧未肯放弃，心疼地劝道：“孩子，你受的罪已然够多了，别试了，再摔下去，你会没命的。”

艾玖难受地闭上眼睛。

衙门里。

万元良正捻着一张字条，神色莫测思忖着什么。

昨日挨过一顿踢屁股的师爷揉着屁股上前，躬身道：“大人，该用膳了。”

瞥见万元良手中的字条，他有些欢喜道：“可是那位又有什么指示了？”

万元良将字条燃于烛火中，脸上瞧不出是什么神色。

“人找到了吗”

师爷心虚地抖了抖，腰身更低下去，颤颤巍巍道：“小人无能，那群孩子不知是不是得了消息，竟一日未归家。那汤荣根张文涛的家里，也是空空如也，竟像是早就防着咱们，搬走了似的。”

万元良冷哼。

“没用的东西。”

顿了顿，他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无妨，且让他们躲两天。”

师爷做砸了太多事，不敢去问万元良此话什么意思，想着大概是那位终于有新指示吧。他小心翼翼瞅一眼万元良，忐忑道：“大人，那个小姑娘，还留不留？若是要留，可要扔几个包子进去？”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万元良就来火。

他抬脚，狠狠往师爷屁股上踹：“你到底能不能长点脑子！跟了我这么多年，你竟连这点小事都瞧不明白！”

师爷痛得泪花冒出来，却不敢吭声，只得委屈地垂下头，龇牙咧嘴的。

万元良看他那副蠢样就来气。

奈何他身边，最忠心的，也就师爷而已。便是王丰茂，他都提防两分。

他头疼地捏了捏额角：“这个小女子或许是个能用之人，留着一条性命，没准将来能为我所用。不必给她吃食，让她饿着，明日我自会找她，待她饿得发晕时再送上些恩赐，她那嘴，迟早能撬开。”

师爷见万元良没有继续责骂自己的意思，壮着胆子问道：“大人，那小姑娘确实有几分看得过去，您为何如此看重？”

万元良气得又想给他一脚。

勉强忍住，他咬牙道：“蠢材！那小丫头片若没有半点真东西，如何能在进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如此笼络人心？让郭家父子卖命也就罢了，竟还跟周恒搭上了！她背后定然藏着什么秘密！你懂了吗？蠢材？”

师爷被骂得狗血淋头，心中惴惴，不敢反驳。

然而，心中却不以为然。

一个随便能捏死的流民蝼蚁，能有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