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看着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周恒的承诺如同一记定心丸，让所有人燃起了希望。

他们深切盼望着罪行昭昭的万元良得到应有的报应。

而周恒无疑是他们最后的一点希望。

所有人都含泪相望，眼中尽是苦尽甘来的欢喜。

可梁永齐却注意到，艾玖脸上毫无半点喜悦，相反还十分凝重。

艾玖看着大家激动的神色，愁色更浓，低声道：“我总觉得有股不祥的预感。”

梁永齐挑眉。

艾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此刻的心情。

她看着大家欢欣鼓舞的表情，非但没有成功在望的感觉，反而觉得要坏事了。

可是这样开心的时刻，她又实在不好泼冷水，于是跟着敷衍几句后，拉着梁永齐出门。

“小齐，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切太顺了？”

她蹲在墙边，跟梁永齐说悄悄话。

梁永齐疑惑：“你指的是什么？”

郭振义为引周恒上山，险些丧命，这不叫顺；汤荣为给同伴们争取更多的证据，冒险替换许木匠，将自己置身于随时会被发现的境地中，这也不叫顺。

所以他很不理解艾玖为何这么疑心。

艾玖闷闷不乐，捂着心脏道：“或许是太成功了。成功赶在周恒将军去衙门前与他碰面，又成功将他们接到家里，还成功找到了当年许爷爷孙儿留下的证据痕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心里很不安，实在开心不起来。”

梁永齐挑眉：“你一个小女娃，没经历过这般的大风大浪，自然紧张忧虑。学学我，我被人追杀着呢，不照样吃好睡好玩好。”

艾玖瞪他一眼：“这能是一回事吗？”

“那你说说，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担心其中有诈？一起都是被人精心安排过的？”

艾玖的心跳猛跳两下，脸霎时就白了。

梁永齐被她这副模样吓一跳，“你真这么觉得？”

她神色凝重地看着梁永齐，缓缓点头。

梁永齐瞪大眼睛，怔怔许久，迟疑道，“是哪里不对吗？你为何会这样觉得？周恒将军悄悄来德永镇的事，谁都不知道。郭振义大哥要以身犯险引他上山之事，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包括许爷爷被替换出牢一事。你这样怀疑，岂非是在怀疑他们三人之中，有内鬼？”

艾玖吓一跳，“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们牺牲那么多，不过就是为了让德永镇的老百姓脱离苦海，怎么可能是内鬼？”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

她哑口，神色低落地垂着脑袋，长长叹息一声。

“大约是有些问题我始终想不明白，所以才会觉得其中有诈吧？”

梁永齐对她还是十分信任的，知道她绝不可能胡乱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于是耐心道：“哪些问题？反正你也想不明白，说出来，我给你想想。”

艾玖抬眸，“万元良当这个县令，当了至少也有二十年吧。二十年里，他暴力征收土地，重赋税，轻民生，肆无忌惮敛财，害得德永镇积弱贫瘠至此。可为什么竟然还能把位子坐得那么稳？难道以前朝廷就没有派过人来考核政绩吗？难道百姓们都心甘情愿忍气吞声二十年不反抗吗？如果不是，万元良到底是凭什么招数瞒天过海，保住县令之位二十年的？”

“自然是官官相护，相互勾结。”梁永齐理所应当道，“县令并非朝廷亲派，无任期约束，只需对上级知县报知镇内政绩。德永镇会如此荒唐，安山县知县自然是一丘之貉，两人一起欺上瞒下，瞒过朝廷不是难事。所以郭振义大哥几年前才会想要上京奏报，就是因为安山县知县包庇啊！”

“知县三年一任，安山县知县并非二十年来都是同一个人，如今这位便只在位六年而已，那以前的知县呢？也都是因为跟万元良一丘之貉吗？”

梁永齐皱眉。

“这有何奇怪？阿九，你是不是对大燕国如今的官场有什么误解？整个大燕，早就从根里腐烂，两年前大燕唯一清正忠骨的宰相被判流放之后，如今朝中，早已没有真正贤良之辈，全是一群互相争食的乌鸦。”

梁家既是官员之家，又是商贾之家，因此梁永齐从小不仅被商贾之术浸染，同样也听闻过不少朝中之事。

倒是艾玖突然怔了一下。

“你说谁被流放？”

“三朝元老，段漳，段宰相。你没听过？那可是传闻中大燕国的最后一根脊梁。”

艾玖眨眨眼，像突然受到什么惊吓般，倒吸一口冷气。

“你干嘛？”梁永齐奇道。

艾玖眼神闪烁几下，摇头：“没，没什么。”

她悄悄扭头看一眼屋里的方向，神色古怪地扭着五官。

梁永齐往她额头弹一下，“别做鬼脸，丑死了。”

“呵呵……”

她摸摸额头，讪笑。

猛地，梁永齐也想到什么，也朝屋里方向看一眼。

然后见鬼似的瞪向她。

她耸耸肩，给他一个‘八九不离十’的表情。

梁永齐也倒吸一口冷气，突然就沉默起来了。

两人忽然都不说话。

“咳咳！”

艾玖见气氛有些怪，连忙假意轻咳一下，圆场子道：“不重要不重要，咱们聊岔了，还是聊回刚才的话题。”

梁永齐赶紧点头附和，“对对对，聊回刚才的事。你还有哪里觉得奇怪？”

“郑子辛。你外家人。”

“他又哪里奇怪了？”

艾玖拍拍他的肩膀，“先声明，我真不是看不起你。但你只是一个11岁的小孩子，郑子辛犯得着为了吓唬你在德永镇抛头露面逗留一个月之久？他随便从手指缝漏点钱财，都能请上百个杀手将你捉走反复用刑恐吓。虽说葛叔叔有在暗中让江湖好友保护你，但是，有句古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我是他，我绝不会在你身上浪费一个月时间耗在这鸟不拉屎的贫瘠之地，随便花点钱找些不怕死的人抓你，不行吗？”

梁永齐果然不开心了：“那他留在这里不是为了我，为谁？难不成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