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恒慢慢坐下。

他接过这封密信，用审视的眼神看着葛立雄，问道：“既然你安全脱身，为何多年来全无音信？”

葛立雄是穷人出身，年轻时得罪乡绅沦为草寇，走过镖，当过贼，闯遍大江南北，后来碰上周恒，才洗心革面，投军为国效力。

他擅长野外作战，投军后献出不少排兵布阵的好点子，曾是周恒最信任的人之一。

当时选择让他带着血书去求救，一来是出于对他身手的信任，二来，莫名遭受埋伏，周恒无法确定地方军队是否也投了敌，若葛立雄找不来援军，至少能找些江湖好友相救。

葛立雄失踪后，他带着兄弟们浴血奋战，总算死里逃生。

但因为裕亲王反咬一口，蒙受冤屈难以自辩，所以才自请驻守边疆，一守，就是十几年。

如果葛立雄没有做任何背叛他的事，为何多年来只言片语的问候都没有？

葛立雄满脸惭愧。

“是我无用，梁家警觉，往来信件都是阅后即焚，多年来我始终找不到有力的证据。您被逼戍守边疆不得回京，我担心贸然传信去边疆会惹人猜疑，所以不敢露面。幸而多年心辛苦总算有收获，将军，我如今已经得知梁家和裕亲王好几个军械货船隐藏仓库，此次德永镇扩建，码头往南八里开外、向东的山上，郑家都出面帮忙建仓库，秘密储存军械粮草，以供裕亲王备用。”

周恒展开信件，果然，是梁家与裕亲王的密信，信中写着‘安山县德永镇县令可信，圣上体弱，良机随时会来，一应军需供应绝不能断，德永码头，可堪大用’。

周恒沉吟半晌，将密信攥在手中，久久没有言语。

他抬眸，忽然问道：“刘大夫，可否劳驾你去看看那位郭举人是否已经醒转？”

刘大夫点头：“好。”

艾玖走过去把梁永齐扶起来，握着他的手用力捏了捏，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周恒对葛立雄说道：“我姑且信你一回。若你能戴罪立功，日后军中自然还会有你一席之地。可若你再次背叛……”

葛立雄打断他，朗声道：“若有半分背弃，卑职当自刎谢罪！”

周恒刚要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变。

赖广和葛立雄的脸色也变了，齐齐抬头朝屋顶看去。

这是怎么了？

艾玖也抬头，但没瞧见屋顶有什么不对，倒是葛立雄动作极快忽然跑出去，跃上屋顶。

“怎么了？”她不明所以。

“屋顶有人。”赖广持刀而立，浑身肃杀之气。

糟糕，被偷听了？

艾玖去冲出去查看，刚走到小院，就听得一声闷哼，紧接着，葛立雄提着一个人扔下来。

“哎哟！”

那人结结实实摔在地上，摔得生疼，差点没把骨头摔断。

艾玖瞳孔一缩：“是你？！”

眼前这被扔下来的男人，正是恶霸刘江。

刘江见到她，顿时露出凶狠之色：“死丫头，没想到吧，居然被我逮着了！”

葛立雄见他不安分，跳下来直接朝他脸上踹一脚，把他牙给踹出来。刘江吐出断牙和血水，捂着腮帮惊骇后退。

葛立雄上前三两下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动弹不得。

“小姑娘，你们认识？”他甚至能一边打一边跟艾玖说话。

艾玖满脸憎恶，“当然认识！他就是县令万元良的走狗，德永镇臭名昭着的恶霸！”

还是曾差点要了她和几个孩子命的恶棍！

“我呸！”刘江居然很不服气，怒骂道，“你个贱人，老子迟早宰了你！”

他扭头，看向葛立雄等人，怒道：“还有你们，竟敢对本大爷动手，小心本大爷让大老爷将你们一个个全关牢里去！”

前些天，他跟弟弟刘源离开了德永镇一趟，替万元良去打点安山县的关系。回来时，在镇子外正好碰上疯疯癫癫的赵阿七。赵阿七自从被打板子逐出德永镇后，精神便有些失常，见到他们，扑上来便咬，满嘴胡言乱语。

刘江听到他嘴里提及破庙那小女娃，顿时知道在他们离开这段时间那小女娃露面了，于是急哄哄进镇去打听。

没想到师爷临时将他叫走，让他帮忙盯一盯刘大夫。

原来，之前派去盯艾玖的人，莫名被不知什么人打了一顿，万元良觉得蹊跷，又找不到艾玖住处，只能再找个机灵的去盯着艾玖常出入的医馆。

还真就被他盯到艾玖带着两个生面孔进医馆去。

他跟着进医馆，却见他们直接进了后院，那鬼鬼祟祟的模样，瞧着就有问题。

于是他发动仅有的智慧，悄悄从外面摸上屋顶，听着屋里有人说话，想悄悄挪开一片砖瓦，听听里头究竟在秘密聊什么，这么见不得人。

这一挪，挪出问题来。

话没偷听到两句，反而让这生面孔的大汉给打下来。

打他？不要命了是吧？

“老子警告你们，最好赶紧让开给老子回去，不然，就等着吃牢饭吧！”

这话说得太嚣张，葛立雄皱眉，又是一拳捶过去，直接把他另一侧的大牙也给打飞。

“没叫你开口前，不许说话！”

刘江被打得懵了，捧着又一颗大牙脑袋发晕。

葛立雄将刘江给押进房间里，艾玖赶紧说道：“这人姓刘，是德永镇有名的恶霸，也是德永镇捕头王丰茂的亲信，多年来，不知为万元良办下多少龌龊事。张家三个遗孤，若非我及时救下，只怕早被他一把大火给烧死！这人不能留！他一定是帮万元良来打听消息的。”

刘江这时候总算知道害怕，被葛立雄压着，胆寒道：“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我可警告你们，得罪我没好下场，识相的赶紧放了我！”

周恒对赖广使个眼色，赖广上前，一掌劈过去，直接把人给劈晕。

“将军，此人是万元良的走狗，若是他没有及时回去，只怕万元良会起疑心。”

艾玖点头：“没错，就算我们解决了他，万元良也会发现医馆这里不对劲，会再派人来的。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吧！”